此次蒙军攻打嘉定之战虽然没有成功,却也称不上是失败。实际上,三支攻城蒙军并没有损失多少人马,损失最大的杨大渊部虽然死伤了不少攻城技师,但并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至于以骑兵为主的耶律买柱部和汪德臣蒙古汉军,损失都很小。蒙军损失最多的是水军,刘黑马新练的水军在此战中死伤不少,船只更是折损过半。当然嘉定水军也元气大伤,所幸只是船只损失严重,许多水军士兵在船沉时因熟悉水况,顺利地逃回了嘉定城。相比水军损失,嘉定步军损失则更为严重。其实在攻城战中嘉定步军并没有什么损失,只有数十人死伤于床弩和投石机,损失最大的是追击杨大渊部偏师和眉州城失陷时逃跑不及的兵卒。 按照宋军“芝麻吹成西瓜大,西瓜吹成房子大”的虚报战功的潜规则,俞兴将此次战功大大夸大了一番,在上报朝廷的公文中称之为“嘉定大捷”,称击退了数万蒙古大军的进攻。取得这个不世之功当然归结于自己英明神武指挥有方,也得益于三军奋勇将士死战,治下的百姓心归大宋踊跃支持。活生生地把报告战况的公文写成了表扬信。读到这个文采裴然的公文,俞兴和手下的将校也陷入了自我催眠和自我感动,原来自己是如此伟岸啊!“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以后决不再可妄自菲薄了。他们都忘了被蒙军回马枪杀得大败,忘了眉州城还在蒙古人手中。 实际上蒙军只是退出了嘉定府地界,双方并没有恢复到战前的界线。在岷江东岸,蒙军仍占据着隆州诸县。在岷江西岸,出于收缩防守的需要,蒙古将青神县和丹棱县掠夺一空后,弃守了两县而据守眉州。留守上述地区的主力都是投降的新附军,为弥补兵力不足,蒙军又招了不少土匪和无赖协助守城。而汪德臣和杨大渊部继椟往东退去,他们将前往钓鱼城蒙哥大汗处报到,耶律买柱部骑兵则回到了成都府双流县牧马山一带。 虽然蒙军主力虽然纷纷撤走,但俞兴仍不敢挥兵前去收复失地。当下嘉定军已是元气大伤,军资储备也消耗很大,需要休养生息蓄力再战。而且耶律买柱部离眉州、隆州也只有一二百里,以骑兵急行军的机动力,只需要一两日便能前来支援。 从嘉定前往临安路途遥远,且要绕过蒙古大军云集的重庆府,故报功的信使得做足准备。以前俞兴的战功只是报往重庆府蒲择之处,再由重庆府顺流而下呈报临安。如今俞兴做了四川制置副使,便借着重庆府被围时机,越级往报送临安报送公函。话说蒙哥大汗亲征四川,宋军或败绩连连或纷纷投降,听说宋军在两淮和荆湖战场也是连吃败仗,朝廷上下投降求和的声音不绝于耳。俞兴估摸着嘉定府的战绩报上去,必能让朝中重臣们在一片愁容惨雾中看到一丝光明,大喜之下必将重重奖赏。 就在呈报战功的信使准备出发之时,雅州方面来人了。这曹知州是个官场老油子,他知道蒙军一退俞兴必然向朝廷吹嘘嘉定大捷。他此次派人来便是要分一杯羹,其理由倒也充足:”雅州军克服艰险前出洪雅,让妄图西进的蒙军寸步不得进,尽失觊觎之心;我军阵列蒙军其后,让其芒刺在背,首尾不得相顾,以致不得不从嘉定退兵……”,这话说得如此无耻,连俞大忠也看不下去了。只不过这曹知州深谙官场潜规则,他派来的人还携带了大量的财物——掠夺自洪雅城中百姓。见曹知州如此上道,俞兴心中虽不情愿,却也在功劳簿上添了一众雅州官员的名字。 把玩着曹知州送来的一尊玉佛,俞兴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何不把欧阳轩那小子一并呈报上去,既卖他个人情,也再捞上一笔财物?他又想到雅州并未出力,却在功劳簿赫然在列,而霹雳军倒是出兵在眉州境内伏击小股蒙军,扰得蒙军不得不派重兵保护粮道,又送来不少手雷。这些功劳在俞兴眼中虽不足挂齿,却也比连些许之功都未建的雅州强多了。 俞兴也不傻,他也通过内线得知曹知州与蒙古人暗通款曲,只是既无证据也无实力一举拿下雅州。再说这曹知州在朝中也有高官庇护,自己虽为上司拿他也无可奈何。如果自己打压太重,反倒把曹知州这个墙头草推向蒙古人。同样地,如果不呈报欧阳轩功劳,会不会把霹雳军推向蒙古人?想到这里,他当即派出信使前往崇庆府。 欧阳轩听完信使的陈述,当然知道俞兴这老狐狸心中在想什么。担心他投降蒙军?欧阳轩的回答是绝不可能。至于朝廷封赏?欧阳轩倒并不在意,他对这个腐败的政权实在是失望透了,根本不稀罕什么官职。只是他在内心反复提醒自己,自古成就大事者,不可意气用事,不能将个人好恶和感情凌驾在抗蒙事业之上。即便所做的事情违背自己的价值观,会遭人唾骂,只要有利于抗蒙事业,也要坚持做下去。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信使回嘉定府时,带回了许多玉器玩物。这些东西都是霹雳军特种部队从蒙军尸体缴获的,而蒙军又是掠夺自眉州百姓。这些物品的原主人早已做了蒙军刀箭下之鬼,便被霹雳军充了公。“盛世的文物,乱世的黄金”,对于乱世来说,最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