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群体是最令人头痛的。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果说不少部落对播州军还有所忌惮,只敢讨价还价,见好就收的话,那么流民行事便无所顾忌了。他们无依无靠又居无定所,如果饿得急了,敢将事情做绝,这令官府和周边部落都颇为忌惮。实际上地方官府也数次派兵攻打流民,试图将其驱散,却屡次反被打败,只得任其发展。在播州灾民前往琼州路途的周边,已经有十余股人数过万的流民,其中还有几股人数超过五万。
这些流民显然不满足于拿到部分免费粮食便解散,这倒不是他们的胃口大,而是因为现在一无所有。即便拿到赈灾粮,十天半月便吃完了,之后怎么生活?所以他们要求不限于少量粮食,而是要求至少半年的粮食,这可是个天量的数字。霹雳军肯定不会满足他们的要求,这不仅是因为数额巨大。人都是“患寡而患均”,如果答应流民的要求,势必会引起周边部落和官府及豪族心生不满,认为自己获得利益太少了。更要命的是,不少流民探得船只将运来大量粮食,纷纷向播州灾民前进路上涌来,甚至逼近了南盘江、北盘江的码头。
除了广西北部,荆湖南路也有大量的流民涌向苗疆,试图前往巴蜀。他们当中流传着一个消息,即巴蜀并没有受灾而是粮食满仓,苗疆的灾民在霹雳军的救助下吃穿不愁。消息的源头无从考证,却达到了贾似道祸水西引的目的。人口是最重要的资源不假,但前提要能有效利用。此次发生天灾的都是临安并不看重的帝国边陲之要,或者羁縻州县,非但没有为朝廷提供钱粮赋税,还得投入不少资源防止其反叛。对于这些流民前往苗疆,荆湖南路的官府并没有阻止。话说他们也无法阻止这些饿红了眼的饥民。
面对汹涌而来的灾民,霹雳军也是头痛,这些人赶也赶不走,杀也杀不得。如果发生大规模的冲突,必然会对霹雳军的政治声誉造成严重的影响,毕竟世人都知道播州背后站着的是霹雳军。对霹雳军来说,人口虽然是宝贵财富,但一下涌入太多会引起严重社会问题。这就如一次吃了太多食物,会消化不良甚至腹泻。不过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欧阳轩决定全盘接收涌来的灾民,尽数运到琼州岛。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超量接收灾民,不仅是组织协调难度的加大,也意味着资金压力的增大。运输途中的吃喝拉撒的费用已经惊人,在琼州建设屯垦点费用也不会少。
欧阳轩未曾料到自己作出这个决定,却遭到了来自三个方面的反对。首选反对的便是灾民所在地的官府,他们对灾民生死不管不顾,现在却跳出来指责霹雳军引诱治下的民众逃亡。欧阳轩当然知道这些所谓的父母官关心的不是治下子民死活,而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当即便向流民转述了官府的原话,吓得那些官员赶忙托人前往播州,悄悄声称是误会。这些又当又立的官员,可不想让流民将怒火转到自己的身上。如果流民们知道谁在背后捣鬼,非得攻进城中扒了他们的皮。
其次是沿途部落首领。这些流民闹腾一下,便可以和苗疆灾民一道前往琼州,凭什么自己留下过苦哈哈的日子。那可是一年三熟的膏肥之地,听说包括杨氏在内的不少播州大族也有族人移民过去。霹雳军还会贷款给移民修建房舍、开垦田地,购买种子、农具、耕牛。当下他们便纷纷要求,也要求移民前往琼州。欧阳轩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出,只好派人好一番苦劝。双方终究达成一致:这些部落移民一半,其余人留在当地。霹雳军承诺留下的人,享受与苗疆百姓一样的待遇。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对的人还来围在南盘江、北盘江周边的流民,准确地说是流民首领们。权力的滋味会让人欲罢不能,不少流民首领原本只是山野村夫,眼下成了振臂一呼万人响应的头目,心中的野心早已熊熊燃烧。甚至已有头目已经公然举起反旗自立为王,还有不少头目内心也是蠢蠢欲动。流民虽然饥寒交迫,可这些流民首领却不愁吃喝,身边也围着一圈攀附之人,一时间风光无俩。如果流民都被霹雳军接收了,他们使唤谁去?当下他们便一边造谣抹黑播州和霹雳军,将琼州描绘得暗无天日,一边命令心腹威胁那些流露出有意前往琼州的流民。
流民首领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割据一方的诸侯,他们把流民当成了奇货可居的筹码,把霹雳军的善意当成软弱。他们一方面对杨邦宪派去的使者肆意侮辱,一方面又不断抬高价码,不仅要求高官厚?和田产大屋,还想做到妻妾成群。更过份的是,还有流民首领声称要到琼州也可以,但必须划出岛上一半土地,自行组织官府任命官员,不纳粮不称臣,地位类似于国中之国。霹雳军也不得干涉其事务,俨然是在做裂土封疆的美梦。如果不答应这些的条件,播州灾民休想登上船只。听得如此离谱的条件杨邦宪暴跳如雷,欧阳轩则是冷冷一笑。霹雳军已经做到仁志义尽,如此还不上道,就别怪欧阳某人铁腕无情了。
欧阳轩一面命人开动宣传,以辟清谣言。至于流民要偏听偏信,则由他们吧。组织向海外移民,对霹雳军来说既耗钱又费神,爱去不去!此次好心被当作驴肝肺,让欧阳轩心中颇受挫折。他已经决定,即便这些流民同意移民,前往的地点也不再是琼州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