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夕阳西下, 热烈的晚霞像是被火点燃,将一整片天空染成了惊人的红,这红色向着近处铺开来, 渲染在头顶, 仿佛伸手就能够得着。 野鸟清脆的鸣叫数声,丛林茂密的顶端便来回摇摆,间或飞出几个矫健的影子,往远处去看,傍晚、田园、农房, 家家户户点起炊烟, 正是一幅“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景象。 随着离村子越来越近,村口那棵大榆树也愈发清晰, 小儿们五成群追逐打闹,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气味……两条大黄狗趴在庄户人家门口打盹儿,听见脚步声, 耳朵抖了抖,遂抬起头来, 见是村子里的人, 又把脑袋低了回去。 来人是个年岁相仿的小女孩,大的约莫十一二岁,小的也有六七岁, 身上的衣服虽有补丁却干净整洁,背篓里则装着刚打回来的猪草啊野果啊菌子一类……总之个背篓都塞得满满当当,于是就有村里的闲汉同那为首的大丫头开玩笑:“杏花,你那篓子里装了啥好东西,给叔吃一口成不?” 已经十一岁的杏花性情柔顺, 不大会拒绝人,但今天她们在山里找了不少吃的,家里虽说不算穷,可人口多,平常想敞开肚皮吃饭都难,也就农忙时节能沾点油水,分一粒米出去她都心疼。 见杏花不说话,那闲汉笑哈哈道:“你这丫头,太小气了可不行,以后难找婆家哦。” 杏花被他说的涨红了脸,旁边村子里的大人们跟着乐,六岁的菊花面露一点恼色,这时姐妹人中的另一个开口说:“拿鸡蛋来换。” 杏花跟菊花不约而同扭头看过来,闲汉乐了:“你那啥果子,值叔拿鸡蛋去换?金子做的不成,皇帝老子吃的不成?” “游手好闲的大人张嘴问小孩要吃的,脸皮是什么做的?” 闲汉被噎得一愣,又见边上的村人等着看自己笑话,脸一拉,道:“荷花,小小年纪说话咋这难听,小心嫁不出去。” 被称作“荷花”的女孩不是别人,正是了了,她冷淡地回道:“你说话好听,半边身子进黄土还打光棍?” 闲汉:…… 杏花连忙拽了拽妹妹的手,示意她别再说了,姐妹人穿过村口乘凉的人群往里头走,望着她们的背影,一个婶子唏嘘道:“于老蔫家这荷花,自打叫人从河里捞起来,胆子都大了,以前见着人哪敢说话。” 按说叫个八岁小孩回嘴,闲汉该教训她一顿,可刚才不知怎么地,愣是忘了,这会儿人走远了,他反应过来,气得直跳脚:“什么半边身子进黄土,老子今年才二十!二十!” 但就算是二十,至少在大晟朝已经不算年轻了,村里跟他同龄的小孩儿都有七八岁,惟独他说不上媳妇,成天在家躺着等老娘伺候。 “不过于老蔫家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另一个大爷感叹,“据说他家毛蛋蛋聪明得很,于老蔫盘算着送他去陈童生那读书呢。” “哦哟,读书?那得花多少银子?”有人震惊,“里正家老大以前也读书,差点儿没把家底掏空!” “于老蔫家不一样,他家就毛蛋蛋一个孙子,全家供这一个还是能供出来的。” 闲汉听了羡慕得很:“我其实就是被耽误了,我爹娘当初要是送我去读书,说不准现在我也是个秀才了。” 其它人听了纷纷大笑,有人说:“你以为这秀才是田里的野草呢,一抓一大把?陈童生考了大半辈子还是个童生,就你?我看你别说是秀才,考个棺材回来都不赖了!” 闲汉叫这人气得嗷嗷叫,幸好有人拉着才没打起来。 这一切和于老蔫家的个女娃没啥关系,她们背着各自的背篓走到家门口,杏花在最前头,一进院子就看见弟弟毛蛋正蹲在地上,手里捏着根树枝在写写画画。 杏花是看不懂的,反正在她看来那都是胡乱划拉,但弟弟聪明,这杏花是知道的,前两天有货郎来于家村,围上去买东西的人多,货郎算账算得头大,她弟弟嘴一张,那叫一个惊人! 见姐姐们回来了,毛蛋立刻丢掉手里的树枝迎上来,他个头不大,也就是于老蔫家只他一根独苗苗,平日里好东西紧着他先吃,所以比起瘦弱矮小的姐姐们,毛蛋显得皮肤白皙,脸上甚至有着淡淡的婴儿肥。 虽然家里的好东西都进了弟弟的嘴,但上到老大家的桃花杏花,下到老家的菊花梅花,几乎都不会对毛蛋享有特权感到愤怒。 梅花因为是姐妹中年纪最小的,所以没怎么没受过被人瞧不起的滋味,再加上毛蛋对这个最小的姐姐很好,从爷奶那里得到的好吃的,都会悄咪咪分给姐姐们,尤其是最小的梅花,所以她很喜欢弟弟。 而大些的桃花杏花还有菊花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桃花跟杏花,桃花是大姐,今年十了,她最知道村里人怎么说自家,说她们家要绝户,说她们家风水不好,生不出男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