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秀芳踩着积雪, 去了大队办事处,这间略显简陋的屋子里, 只有一张长方桌, 以及一张杉木打制的柜子,并几把椅子几把长条凳,许强与许宏达,以及村支书正商量着事情, 三人脸上都很有些愁眉苦脸。 村支书是坝子村另一大姓何姓的人, 名叫何福贵, 年纪已经六十有三, 他皱着眉头,说:“咱们坝子村可用的耕地面积, 还是太少了, 都是山地, 不适合种主粮啊。” 许宏达叹口气, 道:“那能咋办?我们这里耕地面积少种不了多少水稻, 麦子耕种时间长也不适合, 只能种些番薯、芋头、玉米……” 许强也是深深叹口气, 道:“除了稻子、麦子、玉米是主粮, 其他都是副食,交上去也要按照副食的标准来计量的,咱们这边, 缺少肥料, 就算是副食, 产量也上不去啊。” 整个黑山公社,坝子村这边算是地里位置非常差的,每年粮食收获前, 每个大队都要往上头报预算,其他生产队敢多报一点,坝子村是绝对不敢的,因为真报了上去,下面给的任务就要往上提一提…… 到时候村民就更加不够吃了。 即便如此,坝子村每年分粮食,还要靠着购买一批返销粮,作为补贴,不然,剩下的粮食真挨不过这个寒冬。 三人此时商量的,不仅是分粮食的事情,还有开春的耕种任务,这些,都必须要早点拿主意。 许秀芳走进来:“爹,何爷爷,大伯。” 她喊了一声,许强抬起头,看到自家闺女,忍不住问:“秀芳,你怎么过来了?在家里陪着你哥哥、你娘啊,你娘那屋子烧了炭盆,这天寒地冻的,你出来干啥?” 许秀芳笑道:“爹,我瞧瞧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许强还要说许秀芳,许宏达笑着拦住,说:“说孩子这么多干啥。”说着,许宏达就朝许秀芳笑,说:“秀芳,你来的正好,你爹刚算出每家每户分的粮食,他让我对账,我对不好,你过来帮我看看。” 何福贵也跟着笑道:“秀芳来了挺好,咱们村里就这孩子算术最好了,让她来看看。” 在何福贵看来,许秀芳这丫头,要是不嫁出坝子村,在村里找个人家,将来是绝对可以接她爹许强的班的。 许秀芳赶紧过去,搬了一把椅子坐上,然后就坐在爹爹的旁边,开始看账目了。 许强有点无奈,说:“哎,你们就惯着她,她一个女孩子……” 许宏达立马瞪许强:“女孩子怎么了?现在可是新社会了,咱们生产队不兴那些封建老古板!主席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你看,秀芳才算了几个月的账,就做得有模有样了,我看她一点也不比男娃差。” 许强笑了笑,没再说,他的嘴角也是不由自主翘起来,其实啊,他刚才只是谦虚了一下,他自己的真实心里,跟许宏达、何福贵说的一样,就觉得他家秀芳很好,哪里都好。 可惜,谢建国那小子眼瞎,错过了他家闺女这么好的姑娘。 许强眉心微蹙,很快就见谢建国给甩到了天边,他昨天回了家里后,连夜也去了一趟隔壁的谢家村,找了谢树根,说了谢清喝农药的事情,谢树根连夜就要走。 许强拦住对方,给支了个招,让他多找点人,找大队里的青壮,一起上那张国栋家的门去‘说理’。 多大仇多大怨,把人家好好的闺女,逼得要喝农药? 况且,还是刚生产,正坐着月子的人? 所以啊,这件事不能忍着,必须要上门找说法,张国栋家里不讲道理,就去张国栋的工作单位讲道理…… 反正,只要谢家这边坚持到底,这件事就绝对不能轻易了结。 不过—— 这边,许强也一而再的告诉谢树根,去讲道理时,一定要注意点,张家的东西可以砸,但绝对不能伤到人,要‘文文明明’的讲道理,以理服人。 谢家这边,本来是仗着道理的一方,绝对不能被张家找到说法。 许强是个热心肠,这事儿,他是恨不得自己也跟着一起去,就怕谢家村的那些人莽撞…… 不过,许强自己身上一堆事情,走不开,便提点了谢树根几句,让谢树根找上村大队的支书、队长一起去。 谢树根沉默应下。 …… 谢溧家的事情,许强就暂时放在一边,回了家里后,草草睡了个觉,一早又起来了。 许秀芳不知道这些。 她耐心算账。 一笔,一笔的,都仔仔细细算,约莫半个小时候,许秀芳将账目全部对了一遍,发现了两处小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