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太微一边下床摸鞋子一边害怕地喊起人来。 好在她才摸到鞋子,刘妈妈就从外间进来了:“姑娘怎么醒了?”她着急忙慌地将太微抱起来放回了床上。 才一放手,她便听见童音软软糯糯地小声问自己道:“你方才去哪了?” 刘妈妈颇有些心不在焉地道:“奴婢睡前多吃了两杯茶,起夜呢。” 太微又问:“外边吵什么?” “外边?”刘妈妈转过脸倾听着外头的动静,神色间夹杂着几分忧虑,过了会才面向太微笑着道,“没什么事儿,是老夫人院子里那条大狗跑出来了,现下已是捉住了,姑娘别怕,再睡一会儿吧,刚过子时,天亮还早得很。” 太微心里惴惴的:“娘亲胆小,不知道吓着了没有。” 刘妈妈脸色变了变,忧虑更重了,但口中却道:“姑娘放心,有伯爷在呢。” 太微心想也是,有父亲在,哪里需要她担心了,于是她大被一蒙,此番真的要去睡了。可心里大概还是惦记着的,她一大清早,天色才蒙蒙亮就爬了起来,说要去母亲那请安,顺带用朝食。 要翡翠珍珠饺,要鸡丝粳米粥,要红枣豆沙卷…… 她一样样数着,临到要出门,刘妈妈却拖拖拉拉、推三阻四不让去。 太微急了:“娘亲的病还没好吗?” 刘妈妈说是啊,夫人怕您过了病气特地叮嘱奴婢,让您过些天再去她那。 太微瘪了瘪嘴,眼眶已经开始泛红,她摇了摇头:“我不怕,我想见娘亲……” “夫人说了,姑娘您得听话。”刘妈妈蹲下来,平视着她的眼睛,正色道,“姑娘您忘了么,您前些天才说过,您今年五岁了,不是贪吃好玩的小孩儿了。您一向是顶聪明顶听话的是不是?” 太微带着哭腔说,是。 刘妈妈便道:“那您乖乖的,不要闹,回头等夫人好全了,奴婢立马便送您过去好不好?” 太微抬起小手抹了抹眼睛,点头应了一声好。 但她等了一个白天,一个黑夜,又一个白天……母亲的身子却依然不见好转。 天色黯下来了。 天色又亮起来了。 一晃眼,五六日过去了。 太微趴在窗前,远眺着月洞门,遥遥地瞧见另一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不断地往上房去,又不断地打上房出来。她虽然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孔,但是不知怎么的心里却觉得他们都颓丧极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到底怎么了? 母亲的风寒为什么还没有好? 为什么刘妈妈这两天看起来也是垂头丧气的? 她满脑子都是疑问,满心都是忧愁,连给祖母请安也不想去了。可若是不去,祖母要发火,回头省不得又要怪到母亲身上,是以她不想去也还是得去。 她偷偷在嘴里塞了一颗糖,这才迈着两条小短腿朝祖母的鸣鹤堂走去。 没想到半路上遇见了四姑娘祁茉。 四娘身边跟着的丫鬟碧玺和太微的丫鬟碧珠是亲姐妹,这会见了面,便亲亲热热地说起话来。不像太微和四娘,从来不亲近,从来也说不上什么话。 四娘人小小的,嘴却很刻薄。 趁着两个丫鬟交谈的间隙,她凑到太微身旁,压低了声音,笑眯眯地道:“听说你娘生病了。” 太微瞪了她一眼。 四娘却像是没瞧见,脸上还是笑微微的,用只有她们俩能听见的声音道:“要是你娘病死就好了。” 耳边“嗡”的一声,太微气红了眼睛,狠狠推了四娘一把。 四娘猝不及防没有站稳,摔了个结实,顿时大哭起来。 两个丫鬟见状脸色大变,急忙一个去扶四娘,一个来拦太微。 四娘则嚎啕大哭,言称要去向祖母告状。 太微火冒三丈,气到舌头打结话也说不清,鼻子一酸,眼泪就汩汩地流了下来。她大力挥开丫鬟的手,拔脚就往反向跑去。 她要见母亲,她要告诉母亲四姐有多坏,自己又有多么的委屈—— 她拼命地跑,摔倒了也不疼。 她只想见母亲。 一转眼,她跌跌撞撞跑远了,丫鬟碧珠稍一犹豫便没能跟上来。 太微就一口气跑到了上房,眼见着周围人都散了,空荡荡冷清清的,只母亲的大丫鬟倚翠在门外守着,面容憔悴,打着瞌睡。 远处廊下倒有两个婆子在洒扫,低着头很认真。 太微谁也没惊动,趁着倚翠瞌睡正浓闭眼的那瞬间,悄无声息地摸进了母亲的屋子。里头窗门紧闭,帘子落下来,黑魆魆的。 她小心翼翼地往床榻走去,掀开帐子,声音轻轻地叫了一声“娘亲”。 母亲没动静。 她凑近,又唤了一声。 母亲这才睁开眼,瞧见她,先是笑,然后忽然哭了起来。 半点声音也没有,只眼泪珠帘断线似地扑簌簌落下来。 太微慌了,急急忙忙爬上床抱住了母亲,不断地问:“怎么了?娘亲怎么了?” 可母亲不答,只是痴痴地看着她,一声声唤她的乳名:“俏姑……娘的俏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