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寺庙有些路程,在城郊的半山腰处,名净慈寺,慈悲当道,香火百年不断。 特殊的是,里面没有和尚,全是出家的女子,是个尼姑庵,传扬的是母慈子孝,来往香客,不是子女给父母求康健,就是父母给子女求平安。 传言那庙灵的很,最能抚慰人心。 苏明樟马快,两人到时,也已是午时。 寺中会提供素斋,有香客拜完之后,陆续去后庭用膳。 苏明樟一路话少,满心默念着歉词,踏进佛堂时,江蕴道:“心诚则灵验,这儿的菩萨会带话,天上地下都能带。” 她发上只简单的挽着一根楠木簪子,一身素净的打扮与寺庙很是契合,而苏明樟则是一身官服都没换掉,显眼的很。 本就是正午,菩萨面前人也少了,剩下的香客们,见了那身官服,自然会退开些,佛堂上清净,很快只剩下两人。 江蕴拉了拉裙摆,准备与他一同跪下,却被苏明樟拦着,“你为何要跪?” “我与你一起啊。”江蕴道。 苏明樟道:“若是其他情况,你自当与我一起,但我今日跪,是认错赎罪,你无错,自是不该跪。” “相爷何时变得婆婆妈妈了,我说了来作陪便是来作陪,你认错赎罪,我自也有我的愿想说。” 江蕴说完,已经跪在了软垫上。 外头传来正点的敲钟声,两人齐齐往前叩了一个头,接着又是两下,三叩头方显心诚。 苏明樟插了香,给了很多香火钱,多到小尼姑不敢接,去喊来了住持,才递出去了那一沓子银票。 苏明樟给逝者尊长新制了牌位,说回头新修一下相府的祠堂,还带上了江蕴生母的一起,说回头都放在一起。 住持拿着银票鞠了躬,道是半月之后来取就是,言罢苏明樟便带着江蕴往外走,踏过门槛时,只觉心上轻了些。 江蕴呼了一口气,道:“相爷饿吗?” 苏明樟一听便知,“你饿了。” “后头有素斋,若是二位不嫌弃……” “不嫌弃。” 江蕴不等她说完就带着笑意接话道。 住持也朝她浅浅一笑,“请随我来。” 后边不少领了素面的香客,见苏明樟这样的人也会来这里用膳,也都是有些意外,有目光时不时瞄过来,又很快转移开来,苏明樟半点不会在意,江蕴起初也没有在意,但当她坐下等着素面的时候,却隐隐感觉有一道目光一直往这边看来,于是巡视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江蕴本以为自己太过敏感,但当那碗素面上来时,她却看到了一个很是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量与自己差不多,很是清瘦。 江蕴看清了那张脸。 江晗。 她身后还跟着七兰,若不是江晗走在前头,江蕴都要认不出七兰来。 两人手中都端着一碗素面,放到了江蕴苏明樟面前。 江蕴这下确定,方才自己感受到的视线,一定是江晗。 江晗确实看了他们许久,在躲起身和出来相见之间,最后选择了后者。 她把面放下后,没有先开口,似乎是在等江蕴先开口,不知是因为过去做的错事,有愧于她,还是因为现在身份地位的悬殊而不敢开口。 江蕴也是愣了一下。 自那次留她一命,将她赶走后,江蕴没有在打听过她的死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能给自己赚一个什么样的路,江蕴根本没打算管过。 她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江晗。 她的变化太大,除了那张脸没有太大的变化之外,其他的天差地别,例如过去身上的傲气和不甘,已经烟消云散,在这寺庙中呆了数月,对名利的渴望似乎是真真实实淡去了。 看这些,只需要看人的双眼就知,江晗现在的双眸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不反感,甚至可以说是挺喜欢的。 江蕴不得不承认,江晗选了一条很对的路,就像是迷途知返一样。 除了这条路,以她当时被毁了名声逐出家门的下场,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能选择不挣扎,由奢入俭,真就还能有一条过得下去的路,当时她还提点过静兰,大家过去都以姐妹相称,但静兰却半点也醒悟不了。 江晗能安心过着清修的日子,江蕴竟还有几分欣慰之感,江晗双眼没有蔑视和敌意的样子,看着实在顺眼许多。 江蕴目光下移,落到那一碗素面上,轻轻开口道:“多谢。” 她这样淡淡的一句,没有与她相认,但却有让过去恩怨都烟消云散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