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夜, 玉露生凉,银蟾光满。
江岸边的男男女女,有的忙着放河灯, 有的在赏月, 到处在叽叽喳喳,一片喧闹之中, 有一小块地方格外的安静。
从拿出簪子, 说出那句话开始, 杭曜便觉得时辰停滞了,天地间只剩下眼前的人,以及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
果然还是唐突了?
她不喜欢这簪子?
她讨厌自己了?
天知道这短短瞬息,杭曜心里多少念头在不断翻涌。
“簪子很漂亮。”温仲夏开口了, 眼底是柔柔的笑意。
不过她没有伸手去接。
杭曜心头骤然一紧。
温仲夏一双盈盈水目看着他,轻声问:“你送我簪子是, 喜欢我?”
杭曜的脸瞬间烧得通红。
他就是不好意思说,才想着送玉簪含蓄一点,没想到她这么直白。
温仲夏不能不直白,尽管她知道这里的年轻男女互送簪子、手帕等东西,是示爱的一种手段, 但是上辈子的思维让她必须干脆直接一些,万一会错意,搞出乌龙就不好了。
杭曜握着簪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支支吾吾:“那个,我……”
温仲夏:“嗯?”
他最后索性闭了闭眼, 大声说:“是,我喜欢你。”
话音刚落,旁边走过两个手挽手的小娘子, 捂着嘴偷笑。
“快走快走,别耽误人家告白。”
杭曜这下整个人红了个彻底,热气直冲天灵盖。
温仲夏低头一笑,再抬头,看着他明亮中带着些慌乱的眼神,坦诚道:“我定过亲的,家里出变故后,被退了。”
她自己并不在意这件事,但她明白这个时代的人会在意,所以得提前说清楚。
“我知道。”杭曜眼神温柔。
对自己的心上人,他怎么可能不去了解?
温仲夏问他:“你不介意?”
杭曜摇头:“不是你的错,是他辜负了你。”
知道她曾被退婚,他只有心疼,同时又有一丝庆幸,庆幸自己还有机会。
这种自私的念头,他不敢说,只能藏在心里。
“你,还忘不了他吗?”杭曜突然想到这个可能,嗓音都干涩起来。
“我都快不记得他的模样了,真的。”
杭曜略舒一口气。
“不过,”温仲夏用略带歉意的语气说,“我不能收你的玉簪。”
杭曜还没来得及扬起的笑容僵在嘴角,身上的那股子热气瞬间凉了大半。
“你有心上人?”他艰难地问出口。
“没有。”
“你讨厌我?”
“当然不是。”
不讨厌,那就还是有希望,杭曜眼神马上又有了些光彩。
温仲夏转身看向河面,水灯越来越多,照得水面波光粼粼。
“你知道我们家现在的情况,父兄不在身边,我暂时没有心思去想感情之事。”
杭曜闻言上前一步:“我可以等。”
“你又能等到什么时候?”
“等多久都可以,除非你心里有了别人,”杭曜垂眸,“如果那样的话,我……会祝福你。”
温仲夏见他一脸落寞,歪着头看他:“可是等到又如何,你的父母亲能接受我的身份吗?我可不给别人做妾。”
“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心悦之人,一定要八抬大轿娶她为妻,此生绝不纳妾。”杭曜望着她的眼睛,每个字都无比认真。
“至于我父母,我会说服他们,说服不了,大不了我入赘去。”
温仲夏噗嗤乐出声,“这种话听听就罢了,男人很多时候只是说的好听,得到了就不会珍惜。”
“我说的句句是真心话,如果有一句虚言,就让我死无……”
“唉,莫要瞎说。”
温仲夏及时打断他后面的话,堂堂大博士怎么这么爱发誓啊。
不让他发誓,又不能把心剖出来给她看,杭曜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我是真心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有些着急,有些语无伦次,平时在讲堂上对着学生侃侃而谈的口才,此时全然发挥不出来。
“等我察觉到的时候,你已经在我心里了……我从没对别人说过这种话。”
温仲夏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慌乱,抿唇浅笑:“我信,成了吧。”
杭曜:……
他感受到了敷衍。
温仲夏真心实意道:“我的情况很特殊,我不想耽误你。”
“只要你没嫁人没许亲,我都愿意等。”杭曜的心非常执拗。
他的眼神那么专注,那么炽热,温仲夏被盯得有些招架不住,差点就想点头了。
坦白讲,她对杭曜确实有好感,他对自己的好,她都看在眼里。
但她又清楚地知道他是太学博士,是开封府尹之子,他的身份地位和家世能接受自己吗?
就算勉为其难接受了,能应允她继续从商吗?
会不会从此规训她要在家相夫教子,不许抛头露脸?
这些不是她杞人忧天,在这个时代是极大可能发生的。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