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拥着宋令枝的美人肩,一身松石绿织金锦袍衫透着慵懒随意。沈砚哑然一笑:“怎么,宫里的乐女都死光了吗?”
语气冰冷,似如千年寒冰。
皇后唇角笑容僵滞:“砚儿,不得无礼,母后只是想听听宋姑娘的琴音罢了,宋姑娘若是不想,大可拒绝便是了,母后又岂是那等强人所难之人?”
字字感人肺腑,透着皇后的宽宏大量,温柔贤惠。
沈砚不为所动,只轻笑一声。
“枝枝胆子小,受伤了也不敢说,母后这般善解人意,应该不会怪罪罢?”
皇后唇角笑意渐敛:“自然不会,只是不知陛下……”
话犹未了,余贵人忽的起身,亲自为皇帝斟了满满一杯酒,伴着淡淡的熏香,窝在皇帝怀里:“陛下,臣妾最不耐烦听那些叮叮咚咚的,还是唤舞姬来罢
?臣妾可听闻,他们新排了舞曲,陛下不看看吗?”
余贵人嗓音娇媚,皇帝一颗心瞬间沦陷,哪里还想得着其他,只恨不得将余贵人抱在怀里。
“爱妃说得极是。”
二人交颈共饮,不多时,皇帝又携着余贵人,往外走去,满脸的春风得意。
跟着的宫人心知肚明,低下头假装自己是瞎子聋子,悄悄备水备衣。
筵席声乐喧嚣,借着更衣之名,宋令枝扶着秋雁的手,缓步踏下台矶,偷偷寻了个僻静之所透气。
青石甬路,空中不时有花香轻拂,丝竹之声被远远抛在身后。
宋令枝前世也随沈砚来过这皇家别苑,倒也还认得路。
秋雁不明所以,跌跌撞撞跟在宋令枝身后,不时踮脚往后瞧:“姑娘,我们还是回去罢。若是迷路了,可就不好了。”
宫中规矩森严,便是秋雁这般大大咧咧的人,也不自觉收敛性子,如履薄冰。
宋令枝拍拍她手背,温声宽慰:“无碍,前方有一处莲花池,我们过去坐坐。殿内闷得很,我坐着总觉得心口不舒坦。”
宋令枝身子不适,秋雁自然不敢有异议,忙忙扶着人往前:“姑娘可还是为刚刚那事烦心?说起来,这事幸好有三殿下顶着。”
宋令枝脚上有伤,先不说琴艺如何,若真一瘸一拐凳上台,定会遭人耻笑,说她失了体统。
放眼望去,满殿也就沈砚有这样大的胆子,敢当众驳回皇后。
莲花池边立着一块凉石,秋雁拿巾帕拂去石头上的落花,又拿出一方丝帕点着,扶着宋令枝坐下。
山中寂静,遥遥的,只闻萧管之声从宴上传来。
耳边难得清净,也不再有试探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宋令枝无声松口气:“莫说了,你瞧那莲花池中的,可是并蒂莲?”
秋雁探头去瞧,眉开眼笑:“果真是并蒂莲,这倒是罕见,往日奴婢也只在……”
“可是宋姑娘?”
猛地,一人从树后转出,湖蓝色长袍,眉眼青涩,却是个生面孔。
男子拱手作揖:“在下定国公之子,方才有所唐突,还望姑娘见谅。”
外男在,秋雁早早挡在宋令枝身前:“我家姑娘腿脚不便,不能起身行礼,还望公子海涵。”
男子脸红耳赤:“不妨事不妨事,是我唐突了姑娘。”
话落,又悄悄抬眼觑宋令枝。
有道是美人如花隔云端*,春半桃花,浮翠流丹,宋令枝手执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云堆翠髻。(*出自李白《长相思》)
半张脸掩在宫扇之后,只露出一双盈盈秋眸。
只一瞬,又让秋雁完全挡住。
男子拱手:“姑娘若是有伤,可否唤太医前来,若是不识路,在下可……”
“你想如何?”
夜色茫茫如雾,沈砚面无表情,从方才男子藏身的树后走出,一张脸冷若冰霜。
那双黑眸深沉阴郁,
见者无人不心生胆怯。
男子本就借着醉意,大胆上前和宋令枝搭话,见状,双脚早就吓软:“殿殿殿下,是我冒昧了,我我我……”
舌头打结,语气结巴。
沈砚面若寒潭,挥袖:“滚下去。”
男子踉跄跌撞,忙不迭俯首作揖,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秋雁伏跪在脚边:“殿下,姑娘她……”
沈砚淡声:“下去。”
秋雁抬眸望宋令枝一眼,低声:“……是。”
山风徐徐,皓月如波。
四下杳无声息,挡在眼前的宫扇缓缓放下,露出一张如玉小脸。
薄粉敷面,细润如脂。腮晕绯红,朱唇皓齿。
宋令枝声音轻轻:“殿下……”
她方才连那人长何样都不曾看清。
沈砚垂眸,喉咙溢出一声:“嗯。”
骨节匀称的手指轻抬起宋令枝的下颌,他低眉,指腹落在宋令枝红唇上,轻轻摩挲。
嫣红的口脂碍眼,刚刚那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更是碍眼。
沈砚忽的心生悔意,不该带宋令枝赴宴的。
和煦山风拂过,宋令枝唇上的口脂只擦拭一半,朱唇不点而红,混着清清浅浅的口脂,愈发显得娇妩动人。
沈砚眸色暗沉几瞬。
宋令枝低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