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那画本终又一次合上。
沈砚端坐在斑竹梳背椅,身影挺直,他一手轻捻指间的青玉扳指,漆黑眼眸如雾,让人望而却步。
岳栩心生疑虑:“主子,可是这画本有异?”
沈砚身份尊贵,所盛上之物,都会由岳栩细细查阅一番。这画本他方才也见过,除了笔墨比市集卖的精细些,岳栩实找不出半点异样。
日光微熏,竹案上,男子骨节匀称的手指轻敲案沿。光影无声落在沈砚指尖,并未向上攀爬。
沈砚眸光极冷,一双黑眸深不见底,显然是不欲多言,只那白净手背上,青筋盘虬,似是在隐忍着什么。
岳栩抬头,好奇又多问一声:“……主子
?”
“哗啦”一声响,案上的茶筅茶盂忽然被掀翻在地,连同那画本,亦翻倒在地,汩汩热茶从茶壶倾泻而出,悉数落在画本上。
岳栩瞳孔骤紧,疾步越上前,眼疾手快在沈砚手上施了几针。
细长银针尖锐,亮得晃眼。
许是用力过甚,些许鲜血沁出薄肉。
满地狼藉,凌乱不堪。
沈砚一手抚着心口,只觉周身似坠入冰窟,百爪挠心,一会又觉身在熊熊烈火之中。
帐幔轻掩,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心口那股悸疼终于退散。
岳栩半跪在脚凳上,手上十来根银针,他面色严肃:“主子,这次毒发比往常快了半月。若是长此以往,属下怕……”
沈砚揉着眉心,手腕上的旧伤本欲痊愈,如今又添上新的一道,是他方才自己划伤的。
沈砚身中奇毒,岳栩虽擅用毒,然沈砚身上这毒,他却迟迟未能解开。
沈砚垂首敛眸:“关在地牢的药人呢?”
那本该是死囚,本就是将死之人,拿来试药正好。
岳栩低头:“属下无能。”
十来个药人,如今只剩下一个,还是瘫痪的。
沈砚毒发加剧,岳栩却仍找不出解读之法,他抱手跪地:“属下已让人重新去寻合适的药人,想来不日便有回信。”
沈砚轻“嗯”了一声,挥袖示意岳栩退下。
满地的狼藉早有奴仆洒扫干净,那沾上热茶的画本自然而然留在竹案上。
沈砚眼皮轻掀,眸光不经意掠过那画本上的一幕,倏然一顿。
……
日光乍泄。
湘妃竹帘半卷,宋老夫人疼惜孙女,便是浴池地上用的砖,亦是碧绿凿花。
水声潺潺,氤氲白汽飘渺,化成无形的雾升腾至空中。
既是演戏,自然要做全套。
宋令枝拥着绣衾,轻倚在金漆木贵妃榻上,身后枕着青缎引枕。
梅花式漆木小几上摆着果馔糕点,另有一个十锦攒心盒子。
白芷款步提裙,悄悄挪步至槅扇木窗前,隔窗眺望。
环顾四周,却不见那张婆子探头探脑的身影,廊檐下只站着一个面生的小丫鬟。
对上白芷的视线,小丫鬟当即站稳身子,不敢再东张西望。
白芷招手,唤人上前:“你过来。姑娘的玫瑰玉露落在暖阁了,你去取了来。”
丫鬟犹豫不决:“张妈妈不在,奴婢怕……”
白芷狠瞪一眼人:“她不在又如何,她是主子还是姑娘小姐,还要我们姑娘谦让她不成?便是她在这里,姑娘的话,她也不敢不从。”
宋令枝这些时日所为,小丫鬟亦看在眼中。不是要西域葡果,便是突发奇想,打发张妈妈上山采摘板栗,丢在风炉中烤着吃。
张妈妈因此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小丫鬟踌躇片刻,终还是点头:“姐姐稍等,奴婢这就
取来。”
白芷颔首:“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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槅扇木窗轻掩,挡住了院中满地明晃晃的日光。
园中守着的丫鬟奴仆都让白芷打发离开,柳垂金丝,她悄声迈步,踏进浴池。
“姑娘,前院后院都没人,奴婢就在门口守着,姑娘放心。”
青松抚檐,松柏苍翠。
浴池金碧灼灼,池壁镶嵌宝石无数,四面悬着青花水草带托油灯,光影摇曳,熠熠生辉。
宋令枝回想着那画上舆图,小心翼翼踏上碧绿凿花砖。
她在这浴池连着寻了十来日,不见有任何异样。既是密道入口,那应当是不显眼的,或是藏在器具之后。
贵妃榻上铺着青缎靠背坐褥,坐褥移开,并不见有任何异样。
宋令枝皱眉,这贵妃榻也曾出现在那画本之中,当时那二人,好像是在这边。
贵妃榻上还有一个螺钿锦匣,这锦匣本是装饰用的,并不能打开。先前那画本中的二人,还拿这锦匣……
宋令枝眸光一凛,纤细手指微曲,轻敲两下锦匣,竟是空心的。
柳眉轻蹙,顺着锦匣上的葡萄果藤转动,只听很轻很轻的一声“哒”。
宋令枝瞳孔骤缩,多日压在心上的阴霾终得以消散,若是真的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