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也是不放心的,还是招人在家里就好。” 她拍拍宋令枝后背,温声哄道:“你的亲事祖母早有人选了。前儿你父亲路过青州,恰巧遇上贺鸣母子。他家虽祖上和我们连了宗,这几年却不常见。那贺鸣是贺家的养子,不过我听你父亲说,模样学问却是顶顶好的。你小时候,两家也说要做亲家,信物也交换了的。” 宋令枝静静听着,贺家本也显赫,只可惜贺父嗜赌,老祖宗留的家底都赔了进去。贺母无奈,只能带儿子投奔宋家。 前世宋令枝留在京中,只闻得两家退了信物。宋瀚远惜才,资助贺鸣上京赶考。 再后来,贺状元金榜题名,名扬天下。可惜又为着宋家的事得罪沈砚,被贬蛮夷之地。 正说着话,忽见有小丫鬟匆忙掀帘入屋,口中急道:“老爷回来了!” 一时之间,满座寂然,乌泱泱一屋人挽手站起。 礼毕乐止,宋老夫人扶着宋令枝的手颤巍巍站起,一手还扶着沉香拐木杖。 她眉开眼笑:“回来好回来好,柳妈妈,厨房备下的糟鹌鹑还有没有,叫他们留一点,就撕那腿上的肉,嫩嫩的才好。” 又叫人备下赏银,赏那跟着出门的小厮。 宋老夫人:“还有这丫头,老爷回来她倒是机灵……” 小丫鬟本是二门上伺候的,闻言赶忙跪下:“老夫人,老爷他……他还带了人回来。” 一语未了,一屋子的人齐齐变了脸。 宋老夫人上了年纪,见过的世面也多,拍拍宋令枝的手背宽慰,又问那小丫鬟:“老爷接的可是贺家夫人?前儿递了信,想来应就是他们家了。” 小丫鬟额头贴地,不敢妄加揣测:“奴婢是二门上的,只听得前面闹哄哄的,还吵着要去寻大夫,说是遇上了山匪……” 宋令枝惊诧:“什么?!” 话犹未了,宋令枝当即松开祖母的手,提裙往外奔去。 前世种种,如山崩潮涌没入心口。 彼时她还在那九重宫阙,深宫高墙,庭院深深。 闻得父亲遇险,生死不明。 宋令枝慌了神,当即奔往沈砚宫殿,想要求见沈砚一面。哪怕不能出宫见父亲,求太医为父亲看诊亦好。 青石甬路,长长宫道无半点树影遮掩,日光明晃灼目,宋令枝顶着烈日,焦灼不安等在宫门口。 一墙之隔,绿影阴润。 宋令枝听见殿内传来的丝竹笙箫,听见云贵妃轻盈的娇笑声,听见屋内的打趣玩乐。 宋令枝在殿外等了足足三个时辰,却始终没等来沈砚。 …… 雪珠子簌簌,天上如搓棉扯絮一般。 宋令枝跑得极快、极快。 廊檐下铁马叮咚作响,宋令枝充耳不闻。四面银装素裹,如粉墙堆砌。 秋雁和白芷提裙跟在宋令枝身后跑,遥遥的,还能听见两人的呼声。 宋令枝却等不住。 穿过抄手游廊,越过影壁。 迎面忽然的窜出一人,宋令枝猝不及防,忙刹住脚,险些和对方撞上。 大冷的天,那人脸上却汗珠密布,双手端着沐盆,仰脸就要破口大骂。 见是宋令枝,双腿一软,忙不迭跪下请罪:“给姑娘请安。小的一时不慎,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却是宋瀚远身边服侍的小厮冬海,他刚从宋瀚远屋里出来,那沐盆装的,竟是一盆血水。 宋令枝往后趔趄两三步,只觉得两眼一黑,她扶额,勉强稳住身子。 “大夫、大夫可瞧过了,可有大碍没有?” 冬海叩首:“回姑娘的话,大夫还在老爷屋里,说是……” 宋令枝等不得,提裙往宋瀚远屋里冲。 “父亲,父……” 紫檀架子上立着十二扇缂丝屏风,上面绘岁寒三友,乃是名家之作。 竹案上设炉瓶三事,白玉玳瑁兽耳三足香炉点着海棠香,香气氤氲,冲淡了屋中的血腥味。 宋瀚远一身石青弹墨藤纹云锦长袍,满脸堆笑,拱手正和屏风后一人笑谈。 忽而见宋令枝闯进屋,倒是唬了一跳:“枝枝,怎么跑这里来了?” 眼前的父亲和记忆中相差无几,通身上下金铃玉袂悬挂,半点无受伤的迹象。 宋令枝面露怔忪,直直蹬圆眼:“父亲不是……不是遇见山匪了吗?” 她还以为宋瀚远和前世一样,负伤卧病在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