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过月洞门。
远远的,却见暖阁灯火明亮,宋令枝一怔,而后忽然想起,过两日宋老夫人来京,此刻怕是丫鬟婆子在洒扫。
宋令枝轻声:“祖母岁数大了,你让她们仔细着点,地上的狼皮褥子要厚厚的,还有寝屋的暖脚炉,也是要……”
蓦地,暖阁中传出宋老夫人低低的一声笑。
“怎么还不进来,站在外面,也不怕冻坏了。”
宋令枝一时以为是自己听错,怔忪片刻,她眼睛忽然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忙不迭提裙往里走去。
猩猩毡帘挽起,宋老夫人坐在寝屋中间,贵妃榻上铺着锦裀蓉簟,黑漆描金案几上供着银火壶。
金丝炭烧得滚烫,殷红焰火灼目。
宋老夫人眉目慈爱,手中拄着沉香木杖:“怎么还站着,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宋令枝扑在宋老夫人怀里,脸贴着宋老夫人的肩膀:“祖母,你怎么今日就到了,不是说……”
宋老夫人拍拍宋令枝的手背,满脸堆笑:“昨儿夜里就到了,怕扰了你歇息,所以今早才让人去宫里回话。”
宋令枝恍然,回首望着抿唇笑的白芷,了然于心。
“怪道白芷让我回府,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白芷笑着福身请罪:“娘娘莫怪,奴婢也只是想博娘娘一笑罢了。”
一望后院,足足还有三四十个大箱子,丫鬟婆子拿着清单册子,挨个对着数。
宋令枝大惊:“祖母怎的这会带来的行囊这般多?”
她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宋老夫人望着宋令枝笑。
二人相视半晌,宋令枝忽的弯眼笑笑,抱着宋老夫人道。
“祖母,你是不是、是不是日后都留在
京城了?”
许是难以置信,宋令枝嗓音透着浓浓的难以置信,欣喜若狂。
宋老夫人笑着颔首:“江南有你父亲坐镇,我也放心,祖母如今就记挂你一人,倒不如直接搬来,和我们枝枝作伴。”
宋令枝心花怒放:“早该这样了,我本来还想着等祖母来了才说这事,不想祖母动作比我还快。”
宋老夫人笑言:“其实,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宋令枝怔愣:“……沈砚?这事怎么和他有干系?”
宋老夫人抬手,在宋令枝肩上轻拍:“怎么还是这般毛毛躁躁的,竟还直呼圣上的名讳,也太没大没小了。”
宋老夫人声音轻轻,“圣上说,你想家想得紧。”
宋令枝眼眸一转。
她确实说过这话,好似睡前迷糊说的,也不知怎的沈砚竟然会记得。
只是以沈砚的性子,怕是不想宋令枝回江南,故而才让人接宋老夫人一行人来京中。
宋老夫人眉目和蔼:“这回封路,也是陛下寻人来接的,若非如此,怕是也赶不上陪我们枝枝过年了。”
宋令枝抱着宋老夫人衣袂撒娇:“那正好,祖母等会随我入宫,正好可以赶上宫宴。”
除夕宫宴,赴宴者多为朝中臣子。
宋老夫人皱眉:“这事,还是待和陛下商榷后再说罢。”
宋令枝抿唇,不以为然:“有何好说的,我难得见祖母一面,合该多陪陪祖母才是。”
宋令枝泰然自若,身后站着的白芷亦是习以为常。
宋老夫人心中明了,只道:“就依枝枝说的。”
祖孙二人说了一会话,姜氏舟车劳顿,如今还在院中歇息,宋瀚远陪伴在侧。
为人父,牵挂的也不过是宋令枝在宫中过得好不好。
瞧见宋令枝神采奕奕,宋瀚远一颗心也放心,又道:“今夜你陪着你祖母入宫便是,你母亲身子欠安,我留在府里陪着。”
宋令枝颔首,透过槅扇木门往里望,只见屋中光影昏暗,杳无声息。
她点头:“若是母亲有事,直管打发人来宫中寻我,太医那……”
宋瀚远摇摇头:“暂且不需太医,想来是先前赶路受寒,不碍事。这会子雪倒是小了点,你若是想回宫,尽早回去,可别又受寒了。”
宋令枝连声应“是”。
七宝香车缓缓驶入长街,路遇摊贩众多,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响彻长街。
偶然瞥见一抹影子,宋令枝狐疑,多看了两眼。
她忽然喊人停车。
白芷忧心:“娘娘,这会子快要入宫了,且夜里的宫宴……”
宋令枝眼皮眨得飞快:“无妨,你去买来就是。”
……
御书房外。
天色晦暗不明,园中白雪压着红梅。
殿中燃着安神香,青烟氤氲。
沈砚一身明黄圆领长袍,肩上披着一身玄色鹤
氅,眉眼冷峻,望不见半点的喜怒哀乐。
朝中的几位老臣垂手侍立在下首,吵得不可开交。
“胡说!科举乃是国之根本,轻易不可改动!”
“古往今来,都是推陈出新,科举沿袭十年有余,早该改革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
书案后的沈砚一言不发,只垂首,漫不经心拨动手中的青玉扳指。
扳指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