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绛紫色海水纹广袖圆领长袍,贺鸣步履匆匆,穿梭于夜色之中。
才从翰林院离开不久,忽然听见熟悉的一声,却是宋府的车夫。
身后七宝香车无声伫立在黑夜之中,车夫满脸狐疑:“姑爷,你怎么在这?”
车夫挠挠头,“少夫人不是一早去寻你了吗?”
“……枝枝?”贺鸣面色一凛,眼中涨起不好的预感,“她何时去的,我怎么没见到?”
自从收到那枚箭矢后,贺鸣常常心神不宁,深怕那些人狗急跳墙,对宋令枝下手。
车夫一头雾水,战战兢兢:“少夫人约莫走了有、有一炷香了。”
贺鸣愕然:“……什么?”
从这走去翰林院也不过是半刻钟的脚程,根本花不上一炷香的功夫。
急急松开车夫,贺鸣眼眸骤紧,匆忙转身朝翰林院行去。
他这一路走来,并未看见宋令枝,且她若是真去了翰林院,定会有门吏同他说的。
可他从未听过有人禀报。
心急如焚,贺鸣心中惴惴不安。逆党手段残忍,若是宋令枝真的落到他们手上……
才走两三步,忽而又大步流星行至车夫眼前:“去,回府再多寻些人来,务必找到少夫人……”
“找我做什么?”
熟悉的娇柔女声在身后响起。
贺鸣怔怔转过身。
宋令枝身后是
万盏明艳灯火,灯火阑珊,宋令枝手执一盏掐丝珐琅海棠灯笼,烛光微弱,在风中摇曳。
“枝枝……”
双目圆睁,贺鸣忽而往前两三步,一把抱住了宋令枝。
满心的担忧不安在见到宋令枝的那一刻消失殆尽。
宋令枝细腰盈盈一握。
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强劲有力,不得宋令枝动弹半分。
宋令枝诧异扬起头,下巴抵在贺鸣脖颈,眉眼满是错愕:“贺、贺哥哥。”
熟悉的女声落在耳旁,勉强拉回贺鸣思绪。
贺鸣讪讪松开人,转而低头去瞧宋令枝手上的灯笼。
他别扭瞥过视线:“抱、抱歉。”
宋令枝言笑晏晏。
身后跟着的白芷和秋雁亦是笑弯了眼睛,调侃之色尽显。
车夫垂手侍立在身后,笑道:“少夫人,还好你来了,奴才刚刚听姑爷那话,还以为您出了什么事。”
宋令枝抬眸凝视,手中的灯笼提起,烛光跃动在宋令枝眼中。
“我瞧着这灯笼好看,可惜掌柜不肯割爱,我和他说了好久……贺哥哥、贺哥哥?”
迟迟等不到身边人的回应,宋令枝好奇转眸。
贺鸣仍伫立在原地,似是在发呆。
宋令枝将手中灯笼交给白芷,提裙行至贺鸣身边:“贺哥哥?”
贺鸣猛地回神,一手揉着眉心,低声告罪:“抱歉,我适才走神,没听清……”
宋令枝弯唇:“没事,我们先回府罢。我听书房伺候的小厮说,您这几日都熬夜到五更天,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般。”
贺鸣:“无妨,先前你不是还说想去灯会?正好今日我得闲……”
“灯会年年都有,哪里急在这一时?倒是贺哥哥精神如此不济,还是回府歇息才是正经。”
贺鸣还想多说两句,宋令枝先一步,提裙踏上马车:“贺哥哥若不回府,我自己回便是了。”
银辉洒落在二人之间。
贺鸣望着宋令枝的身影,蓦地转身:“等我片刻。”
绛紫色身影融在朦胧夜色中,宋令枝眨眨眼。
不多时,贺鸣又重新折返,手中多出一支金黄桂花,是他方才折下的。
明黄花蕊别在宋令枝鬓边,犹如展翅高飞的彩蝶。
贺鸣声音轻轻:“回罢。”
马车原路折返,最后停在宋府前。早有奴仆婆子上前,簇拥着宋令枝和贺鸣进府。
宋令枝眉眼弯弯:“你先回去歇息,我去看看祖母。”
贺鸣低声应了声“好”,转而又道:“路上小心。”
白芷捂着唇偷笑:“姑爷今夜是怎么了,怎的回了家,还是这般心不在焉?”
宋令枝轻瞥她一眼:“你也看出来了?”
一众奴仆婆子悄声跟在宋令枝身后,宋令枝嫌烦,摆摆手屏退,又命秋雁去书房一趟。
“问问贺哥哥身边
的小厮,看他知道些什么。”
秋雁福身告退。
白芷扶着宋令枝往园中走去,心生遗憾:“可惜了少夫人今日花了一个多时辰梳妆,若早知如此,还不如……”
宋令枝瞪白芷一眼:“莫要多话。”
脚上的鞋子是新制的,磨得宋令枝后脚跟生疼,她拍拍白芷的手背:“你去祖母院子瞧瞧,若是祖母睡下,我就不去叨扰了。”
白芷担心:“那姑娘……”
宋令枝柔声:“我在这凉石上坐会,横竖是在府上,出不了大事。”
白芷福身:“是。”
秋风清寒,月影横窗。
湖中波光粼粼,涟漪渐起。宋令枝抬手轻抚过鬓间的桂花,澄澈湖面映照出一张盈盈笑颜。
她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