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雁和白芷对视一眼,相继从对方眼中望见笑意,屈膝,齐齐朝贺鸣行礼:“见过姑爷。”
贺鸣拂袖:“起来罢,不必多礼。”
他手上捧着一个紫檀锦匣,秋雁眼尖,且她先前在香娘子手底下做事,这京中的香料铺子秋雁都如数家珍,熟记于心。
她笑着道:“真是巧了,适才少夫人还说不该拿那玫瑰香膏给姑爷用,奴婢还想着再打发人给姑爷送好的去,不想姑爷竟来了。”
她目光落到贺鸣手上的锦匣上,狐疑,“姑爷这是……”
锦匣掀开,却是十来种玫瑰香膏。
贺鸣掩唇轻咳两三声,他偏首别过眼,视线落在漆木案几上青烟未尽的熏笼上。
“我不懂胭脂水粉,怕买来的枝枝不喜欢。”
故而特意和秋雁要了宋令枝往日惯用的香膏,照着香膏的气味,挨个铺子一个个寻。
京城胭脂铺子中,但凡有玫瑰香膏,都让贺鸣买了来。
怕秋雁说漏嘴,贺鸣才让小厮说是自己要的。
脖颈涨得通红,贺鸣低下头,迟迟不见宋令枝的声音。
他着急:“可是不喜欢?那我明日再……”
“没有不喜欢。”
宋令枝不曾松开手中的锦匣,她眼中水雾氤氲,“只是没想到,贺哥哥竟也会做
这种事。”
从前都是她想方设法讨他人的欢心,不想自己竟也有今日。
贺鸣唇角挽起,长松口气。数次抬起手,指腹轻轻,擦过宋令枝眼角。
他轻声笑道:“我本来也不曾想这么多,只是前日去明府的赏花宴,恰好听见明兄先前为夫人择口脂作生辰礼,他是照着自己喜好挑的。”
宋令枝:“明府,他夫人可是姓云?”
贺鸣:“正是,听闻明夫人收到口脂后,明兄睡了三夜的书房。”
贺鸣当日改了主意,不敢照着自己的喜好为宋令枝择香膏。
秋雁捂唇笑:“姑爷放心,这香膏少夫人喜欢得紧,姑爷今夜定不用睡书房了。”
宋令枝急红双颊:“——秋雁!”
秋雁抿唇退至一旁,眉眼半点悔意也无,嘴上却道:“少夫人恕罪,奴婢日后再不敢了。”
尾音难掩笑意,揶揄尽显。
宋令枝恼羞成怒,想打人。
贺鸣笑着拦下:“今日便是枝枝喜欢这香膏,我也是要睡书房的。”
宋令枝怔怔:“还是在纂修国史吗?”
贺鸣颔首:“是,还有前日在明府的赏花宴作的诗,明兄托我誊抄出来,他想制诗集用。”
纂修国史工程浩大繁重,不可能急在这时。
只是不知为何,上面催促得急,贺鸣也不敢耽搁,日夜案牍劳形。
若非这几日沈砚身子欠安,怕是翰林院众人连喘口气都不能。
“沈……圣上身子欠安?”差点说漏嘴,宋令枝忙忙改口。
贺鸣颔首凝眉:“这两日陛下也不曾上朝,只是陛下年轻,想来不日便好了。”
……
乾清宫外。
夜色如墨,皓月当空。
一众宫人手持羊角灯,穿花抚树,噤若寒蝉。
太医战战兢兢跪在廊檐下。
寝殿内,四面角落各设一方鎏金珐琅铜炉,滚滚金丝炭燃着,榻前长条案上,亦供着银火壶。
地龙烧得火热,寝殿犹如坠入盛夏。
便是如此,榻上的人依然身子冰冷,一双剑眉像是染上冰霜。
沈砚双目紧阖,手背上扎着数枚银针。
案几上红烛摇曳,烛光跃动在沈砚眉眼。
岳栩脸色凝重:“孟老先生,陛下何时能醒来?”
沈砚昏迷两日,朝中已经有人蠢蠢欲动,不时打发人来乾清宫打探消息。
若是两三日,岳栩尚能瞒下去,可若是长此以往,朝中众臣定会起疑。
孟瑞沉着脸,眉宇笼罩着阴霾:“若老夫没猜错,陛下今夜应能醒来。只是如今销金散侵入五脏六腑,若是再寻不到玉寒草……”
孟瑞摇摇头,“怕是陛下……也撑不了多久。”
岳栩瞪圆双目:“怎么会……”
他单手握拳,“若不行,我再亲自去趟弗洛安。南海那般大,总能再寻上玉寒
草的。”
孟瑞长长哀叹一声:“先前老夫曾为贺少夫人诊脉过,许是有玉寒草,她如今体内的销金散所剩无几。☉☉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若是再有一株玉寒草,宋令枝便能痊愈了。
岳栩不明所以,一头雾水:“陛下还病着,你突然提贺少夫人做什么?”
寝殿孤寂空荡,支摘窗半支,隐约可见窗外的明朗夜色。
孟瑞背着手,身子佝偻,斑白双鬓落在深沉月色之中。
他轻叹一声:“闲聊罢了,还不是前日去宋府,宋老夫人寻我要了一张方子,说是求子用的。”
宋府上下,也就一个宋令枝,宋老夫人为谁而求,显而易见。
孟瑞声音轻轻:“贺少夫人如今的身子虽然大安,可若是真有了子嗣……”
青纱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