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阳长公主脸色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你不是程六娘?”
程娇虽然是将门贵女,但委实是没有天分,幼年成日玩闹吃喝玩乐,纵然是会武,那也是根本上不了台面的两下花拳绣腿。
可以说是她身边那只叫‘旺财’的狗都比她优秀。
那女子站在霍家军前方,神色冷冷淡淡的,闻言只是伸手在自己耳后抠了一下,然后用力一撕,从脸上撕下了一片极薄的人皮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倒是那一双眼睛极为冷漠冷静。
首阳长公主脸色极为难看,她命人将上官余的人头提过来,然后叫人用力一扯,也发现了一张细若薄翼的人皮。
首阳长公主深呼吸了一口气,怒不可抑:“好一个青城王,竟然敢骗本宫!”
“可恨!”
首阳长公主很久之前就找上了薛空青,薛空青的祖父夏王因夺嫡之争死在了先帝手中,对于先帝一脉之人,岂能没有恨。
薛空青思量许久之后,虽然答应了合作,但首阳长公主其实并不信他的。
她这般轻易地信了薛空青与她的人里应外合掌控了长安,也是因为对方送来了上官余的人头和程六娘。
一个是朝堂尚书省右仆射,一国之宰相,元景帝心腹重臣,一个是谢琅最在乎的妻子。
薛空青杀了上官余,又将程六娘送了过来,便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于是首阳长公主心头大定,认为长安城已经尽在她的掌控之中,这才决定起事。
可没想到的是,程六娘是假的,便是这上官余的人头,那也是假的。
想来,当时前来传话送人的那些人一出长安城,薛空青便与霍荀联手,一同将她的那些人处理得干净了,然后霍荀还有时间赶来这凤凰山救驾。
这事情的发生不过只是一夜的时间。
这一切,也全是对她设下的局,她这造反造得像是一个笑话。
首阳长公主捏着一块人皮面具冷笑不已:
“我倒是忘了,青城王出身药王谷,医术高超,世人还尊称他一声‘神医’,如此以假乱真,连我都能骗过的人皮面具,他也不是做不出来,便是脉象,也不是不能作假,陛下当真是好本事,竟然让他心甘情愿为你做事。”
元景帝闭眼:“能让他心甘情愿为朕做事的不是朕,是天下,他与朕,与先帝一脉的皇族固然有仇怨在,但夺嫡之争,难说对错,他本来就没有报仇之心。”
“朕在位多年,百姓安居,朕欲为天下谋安宁,他自然会同意。”
为了天下是一个原因,薛空青能答应帮忙,有一半是因为谢琅,他与谢琅以前虽非兄弟,却也相交莫逆,堪称知己。
“而且皇姐莫要忘了,若说先帝血脉,朕是,皇姐也是。”若是真的有恨,要报复,那自然是两个都有份。
首阳长公主顿住。
元景帝又道:“皇姐,眼下胜负已定,你还是停手吧,你看看那些追随你的将士,难道就要他们将命丢在这里吗?”
首阳长公主有一瞬间的犹豫。
她虽然心狠手辣,很多时候有些不择手段,但对待追随她的将士,那也是真的爱惜,若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追随她,冒着杀头大罪陪同她一起谋反。
为了搏一搏功名权势是一回事,效忠她为她赴汤蹈火却也半点不作虚的。
可若是就此收手放弃,她多年以来的谋算和坚持算什么?
算是笑话吗?!
首阳长公主闭了闭眼,一时间竟然难以决择。
她的手指握了握手中的佩剑,良久之后,终于睁开眼,那一双与元景帝相似的丹凤眼之中竟是冷漠和傲然。
“都说帝位是尸骨堆砌而来的,本宫也早料到了今日,若赢,这天下便是属于本宫的,若输,也算是死得其所,吾不悔也。”
“本宫只是不甘心,为何天下的女子——”
“住口!”谢琅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甘心,那不过只是你个人的事情,你野心太大,想要的太多,没有人需要你替她们出头。”
“也请你不要将自己的野心和贪妄强加到别人头上。”
“你懂什么?!”首阳长公主怒目而视。
“我比你懂的多了去了。”谢琅目光森冷,“长公主,今日之事,全然是你一人之野心,莫要牵扯旁人。”
谢琅真的觉得自己比首阳长公主懂得多了。
若是首阳长公主今日说出什么‘为了天下女子出头’,那这天下女子恐怕就要被她今日所为连累。
或许她是因为女子不平等的地位而愤怒而不甘,从而想要登上那个至尊之位,以改变女子的地位,让天下女子与男子真正的平等。
但她不明白,这天下当权者,大多是男子,元景帝给了她兵权,给了她镇国长公主的册封,还准了她同朝臣一起上朝的殊荣。
世人虽然认为她是个女子,却也不得不承认她是巾帼不让须眉,当得起这尊位。
可若是世人知晓她因为有了如今的权势地位,却妄想指染皇座,妄想颠倒阴阳,让世间女子个个如同她一般,那么势必会引来这些当权男子的忌惮和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