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雷轰顶,万众瞩目,天地间唯剩一道耀眼的电光,观礼诸妖目不能视物,从头到尾毫毛根根倒竖,道行稍浅者已遏制不住妖气,身不由己显出真形,匍匐于地,瑟瑟发抖。身为一族之长,在天威之下露出如此丑态,大失脸面,令人鄙夷,然而此时此刻,神魂动荡自顾不暇,已无人在意彼辈的行径。 妖皇立于堂下,眉头微皱,劫雷余威加诸于身,体内妖气收拢一团,不漏丝毫气息,电光缠绕妖身,数息后黯然熄灭。罗霆却站得极近,劫雷虽非直击他头顶,近在咫尺,丝毫不敢怠慢,忙祭起一座九层八面金顶避雷塔,金光闪动,将雷霆之威徐徐化解。 此番非是他亲身渡劫,但欲随佘三娘偷渡天地重关,去往上界,须借雷劫彻底洗去下界气息,方可瞒天过海,妖皇为他做下万全准备,金顶避雷塔,九霄避雷签,鹤翎避雷衣,步云避雷靴,从头到脚无一遗漏,渡劫或许仍不足,保全妖身当有几分把握。 佘三娘纵声厉啸,后背/飞出一条吞日大蛇,扶摇直上,张开血盆大口,将第一道劫雷一口吞下,盘作一团,鳞甲开阖张翕,如水纹荡漾,电光霍霍泄流而下,威能层层削弱,最后直击傀儡之躯,如泥牛入海,生生承受下来。 表里二十一道血符勾连为一体,劫雷为血气吞噬,傀儡躯壳毫发无损,佘三娘神魂为劫雷涤荡,双眸亮起一串电光,紧咬钢牙,痛苦不堪,脑中一片空白。未等她身心平复,彤云滚滚酝酿第二道劫雷,数息后惊天动地一声巨响,电光直劈颅顶,吞日大蛇冲天而起,将劫雷一口吞下,躯干僵直,鳞甲片片脱落,佘三娘神魂再遭重创,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第三道劫雷接踵而至,将吞日大蛇一击而溃,电光劈中傀儡躯壳,肆意宣泄天地威能,血符若不堪重负,寸寸断裂,渐次黯淡,魏十七伸手一拂,一道血气罩定佘三娘,她双目一睁,顿时清醒过来。二十一道血符再度勾连表里,浑然如一,佘三娘仰头望去,只见第四道劫雷轰然落下,似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所阻,急剧收细缩小,落于己身已所剩无几,全不及之前无可抵御。 魏十七轻描淡写,又助佘三娘消去第五道劫雷,待她回复了几分元气,剩下最后一道劫雷,只削去三成天威,剩下听其自身硬抗。他看得极准,佘三娘鼓起余力接下天地之威,如死蛇一般瘫倒在地,最后一丝力气亦被榨得干干净净,气息奄奄,命悬一线。 魏十七侧首望向罗霆,却见他如死狗一般趴倒在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避雷诸宝尽毁于劫雷,浑身焦黑,汗出如浆,体内生机低落,却并无大碍。经历这一番劫雷洗炼,二人体内下界气息荡然无存,不受此方天地羁绊,却听空中一声清响,如钟如磬,冉冉不绝,彤云滚滚散去,十二重关逐一洞开,一道青气垂落于残锷山。 青气接引,破关飞升,这是登天的最后一步,佘三娘周身一轻,如羽毛般漂浮而起,神魂痊愈,元气尽复。她回头望了一眼,却见魏十七弯腰提起罗霆,扬臂一推,送入青气之中,罗霆张开手臂紧紧抱住她双腿,脸上似哭还笑,将头埋在她腿间,双肩微微抽搐。因人成事,偷渡上界,这一刻他觉得无比丢脸,“耻辱”二字浸渍每一个毛孔,终其一生,都将沦为妖域的谈资和笑柄。 佘三娘身躯一沉,晃了数下,再度循青气飞升重关,眼看她越飞越高,最终消失在苍穹深处,青气亦随之淡去,十二天地重关一一固锁,封绝登天之途。魏十七心下了然,回头看了妖皇一眼,罗霰朝他微一颔首,冥冥中妖身感应虽然微弱,却并未被重关阻绝,正如二人之前所料,此界与鬼灵域的联系极为紧密,佘三娘与罗霆若有闪失,二人当有所察觉。 前来观礼的诸位族长惊魂未定,天威之下,虽不至屁滚尿流,暴露丑态在所难免,妖皇与弥罗宗主高高在上,彼辈觉得浑身不舒服,纷纷告辞退去,无人挽留,转眼作鸟兽散。火麟族族长应天晓多长了个心眼,暗使眼色,邀羽嘉、九千岁、鱼怀沙三人聚首一议,四人远远避开残锷山,寻了个僻静的山谷歇脚,彼此面面相觑,亲眼目睹佘三娘飞升艰险,劫雷之下万难全身而退,不禁有些心灰意懒。 应天晓咳嗽一声,道:“妖皇大人遣罗霆去往上界探路,另有打算,妖域的局势行将迎来大变,假以时日,人修那边只怕会不消停。” 他言辞虽隐晦,众人却心知肚明,罗霆乃妖皇心腹爱将,此举意味着妖皇有飞升上界之心,无论成与不成,妖域无有妖皇坐镇,犹如断了一根擎天巨柱,仙城之主一旦携人修反攻,又该如何是好? 沉默片刻,九千岁慢吞吞道:“妖域乃我族根本所在,妖皇大人定会妥为安排……” 应天晓苦笑道:“妥为安排或许有之,然而在绝对的力量跟前,什么样的安排都是镜花水月,除却妖皇大人,还有谁能令仙主心存忌惮,不敢肆意妄为?” 鱼怀沙忽道:“有弥罗宗主在,怕什么!” 狐族既然开了头,依样效仿,多半没有问题,哪有人会把贡礼往外推的,魏十七虽然凶名显赫,行事却光明磊落,绝不至吃干抹净,坐视不理。应天晓看了鱼怀沙一眼,微微摇首道:“弥罗宗主若肯庇护妖域,自然不惧仙主,怕只怕……” 九千岁叹息一声,接口道:“怕只怕他与妖皇联袂去往上界,妖域空虚,无人可守。” 你一言我一语,商议了许久也没个头绪,彼此都有些犯难,妖凤族族长羽嘉不耐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