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坐骑,任人驱使,绝不是什么好差事,那及得上在云池下逍遥自在,但碧落殿主不打诳语,菩提宫陆海真人来袭,那是生死存亡的大劫难,覆巢之下无有完卵,云兽忽律左思右想,独眼瞥见真灵晦明,心底一寒,蔫头蔫脑答应了下来。 天庭真宝成就真灵,犹如一步跨入真仙境,修炼种种神通,乃至凌驾其主之上,最是厉害不过,在云兽忽律看来,碧落殿主炼就的这一具真灵深不可测,他便是有三头六臂七十二变,也抵不住二人联手,与其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如及早答应下来,讨个人情在。 纯阳子之辈尚知彼此抱团,互为引援,他又岂会不知真仙乱战的凶险,云兽非是凡物,得其臂助,沈辰一心中颇为欣喜,他举步上前,衣袖轻拂,赠与三滴“星药”,作为见面礼。忽律张口一吸吞入腹中,眯起眼睛摇头摆尾,着地一滚化作人形,药力弥漫全身,滋补精元,然而失去的右眼却再也长不回来了。 沈辰一道:“汝在云池多年,轻车熟路,可知天兵天将遗骸所在?” 云兽忽律苦着脸道:“不瞒殿主说,因了那场大乱,云池伤及本源,终年混沌不堪,千年始得一开,吾亦被困于一隅,待其孕育千年,天升地降,山峦显形,才得四处走动,这些年统共只找到七八处遗骸,但又所得,都吞吃了,吃到肚里才是自己的肉,哪会留到现在!” 沈辰一颔首道:“也是这个理。” 云兽忽律察言辨色,又道:“倒有几宗无主的残宝,灵气不灭,未曾炼化,殿主如看得中,不妨取去,吾留着也没用。”这倒是句大实话,忽律与云浆殿主巢禅师相仿,都是走体修一脉的路数,但凡得了宝物,十有**会将其毁去,炼化本源之力,占为己有,便如同天启宝珠吞噬“震四”符一般,殊少留在身边。 他张口吐出三团宝光,冉冉腾在空中,沈辰一定睛望去,一鼎,一牌,一剑,千疮百孔,残破不堪,若要补全为真宝,进而成就真灵,不知要花多少工夫。他摇摇头,道:“虽是残宝,亦可换升合星药,你且收起来吧。” 云兽忽律知他看不上眼,正待吞入腹中,瞥见侍立一旁的魏十七,心中一动,招呼道:“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沈辰一知他用意,笑道:“魏道友暂为碧落殿轮值,今番随我下到云池,觅一番机缘。” 云兽忽律道:“原来是碧落殿魏道友,幸会幸会,相逢即有缘,这三宗残宝,道友可看得上眼?如有中意,不妨换去。” 真宝贵精不贵多,魏十七身怀天启宝珠和六龙回驭斩,无有余力祭炼残宝,当下婉言谢绝。云兽忽律甚是遗憾,残宝于他无用,最好换取“星药”,奈何这姓魏的不为所动,只得张口一吸,将三团宝光重又吞入腹中。 沈辰一收起真灵晦明,正待借助忽律之力,再寻几处机缘,忽然心血来潮,仰头望去,只见云雾滚滚而散,雷音隆隆四起,连成一片,天地伟力加诸于身,心知离去之时已到,当下将晦明上极衣一抖,撒出神光,将魏十七和云兽忽律一并裹住,数息后,三人已被云池挪出。 略一恍惚,魏十七回过神来,却见自己身处云池畔,除了云浆殿金茎露外,其余诸殿的殿主供奉一应俱全,并无折损。 餐霞宫主崔华阳略加审视,前因后果历历在目,运数虚无,机缘缥缈,此番云池洞开,唯有银甲殿和碧落殿有所得,银甲殿主岳白首得了一员天将的传承,碧落殿主沈辰一收了云兽忽律,至于其他小打小闹,不在她眼中。 云浆殿主巢禅师心意难平,无所得也就罢了,还折了麾下供奉金茎露,折了金茎露也就罢了,还被碧落殿主拣了个漏,他忍不住沙哑着嗓子问道:“沈殿主是如何收服这云兽的?” 沈辰一微微一笑,道:“忽律道友并非不知利害,和颜悦色与之商量,自然一切都好商量了。” 巢禅师被他几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云兽忽律何等凶悍,如何能以言语说动,他深知“商量”云云只是推托之词,沈辰一定是将忽律打服的,连眼珠子都瞎了一只,还睁着眼睛说瞎话,他瞪大了眼珠连连摇头,肚子里翻来覆去嘀咕道:“一派胡言,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一派胡言!” 崔华阳慧眼如电,云池得失尽在心中,但诸殿彼此并不知情,沈辰一降服云兽,身后站着一个长发披肩的独眼大汉,太过惹眼,谁都瞒不过去,除此之外,猜不透究竟有谁人得了机缘。 尘埃落定,王京、御风、骖鸾三位宫主收回目光,各自离去。崔华阳暗施神通,将云池多开了数十日,却未有人独得冥冥中那一份机缘,心中略有些失望,天意难测,只能就此作罢,下一个千年……待到下一个千年,不知餐霞宫还在不在,云池又会落于谁人之手……他忽然觉得意兴阑珊,挥挥手命众人退下,不发一言。紫府殿主邵华清和五湖殿主朱金陵欲与崔宫主多说几句,见她眉头微蹙,面沉若水,哪里敢滞留,躬身退下,且行且远。 魏十七、忽律随沈辰一回到碧落殿中,灵犀引着两个小侍女,来来往往摆了一桌酒宴,又将玄元子请来,一主三客入作,亲自在旁侍奉。 酒色清冽,醇香扑鼻,魏十七并非好酒之人,也不禁为之动容。 沈辰一先敬了魏十七与玄元子,百年之前,曾应允二人从极天回转,接风洗尘,把酒言欢,因三十三天外菩提宫陆海真人现身,诸番变故纷至沓来,又遇千年一度云池开,无暇顾及,直到今日才念及此事。 一杯入喉,如一团烈焰,滚落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