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之气”轰然落下,掀起惊涛骇浪,如狂潮席卷天地,然而有这一缕根本道法在,魏天帝对“陷空黑日”的控制又深了一层,不虞黑日反噬,将己身隐于其中,如海上一叶扁舟,避实就虚,于碧落道法中开辟出一条羊肠小径,一步一个脚印,渐渐迫近革真人。
革真人摇了摇头,局势千变万化,明明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却奈何不了对方,归根到底在于那“陷空黑日”,端是一宗玉石俱焚的大杀器,如今是“豆腐掉进灰堆里”,无从驱逐。他放弃了速战速决的,轻轻一振袖,“碧落之气”烟消云散,十二碧城巍然屹立,与根本道法合而为一,酝酿着某种晦涩的变化。
魏天帝察觉危机降临,停下脚步静观其变,却见革真人双手十指两两相搭,或抵或勾,眉心裂开一隙,射出一道碧光,倏忽而至,道法笼罩天地,竟避无可避。魏天帝只来得托起黑日,间不容发收去碧光,映得他须眉俱亮,“陷空黑日”随之忽涨忽缩,扭曲不稳,魏天帝推动黄泉道法,一步步向后退去。
革真人使出压箱底手段,将对方逼回原处,微一踌躇,亦不为已甚,出言道:“魏天主天纵之才,眼下执掌‘虚元天’时日尚短,道法仍有欠缺,知难而退,为时未晚。”他已试出对方虚实,“陷空黑日”吞噬一切有形无形之物,最多接他百道神通便臻于极限
,但此举有害无益,黑日一旦炸开,十二碧城难以幸免,势必殃及“清元天”根本。若能借此将魏天帝打灭,于混沌道争中占得先机,咬牙赌一把也就罢了,不过有一缕黄泉道法在,对方大可舍了“陷空黑日”全身而退,如此吃亏的买卖,他不愿为之。
那一道碧光蕴含无尽威能,凌驾于法则之上,轻易便可打灭大德,魏天帝见识了对方手段,不无忌惮,举目凝视他片刻,淡淡道:“‘虚元天’沦落在外的故物,革真人可否交还一二?”
从索回故物到交还一二,也算是退了一步,革真人权衡利弊,心念落处,十二碧城动荡不宁,一道道星光冉冉升起,停滞于虚空,摇曳数息,忽然化作无数流星,拖着长长的慧尾,争先恐后砸向主城。魏天帝毫不犹豫祭起“陷空黑日”,暗暗推动道法,黑日蓦地张开,如永夜降临,星光转瞬熄灭,一扫而空。
革真人伸手一推,千门万户訇然中开,顺势拂袖道:“去休去休!得了便宜,莫要再卖乖!”
魏天帝微微一笑,将“陷空黑日”收于掌中,向革真人颔首道:“山水终有相逢时,革真人日后若遇到难处,不妨到‘虚元天’一行,或许柳暗花明,另有转机。”说罢,飘然而去,身形渐次淡去,化作一抹流光,穿渡门户遁出碧城。
黄泉道法渐去渐远,消失在无尽虚空,革真人立于十二碧城上
空,目光投向“虚元天”,不知过了多久,一点点星辰渐次亮起,隔得太过遥远,星光是如此微弱,几乎不可分辨。革真人收回目光,此番双方投鼠忌器,各有忌惮,魏天帝顺势落篷,主动退出碧城,“虚元天”原本千疮百孔,残破不全,多了这百十星辰,也算是不无小补。与此同时,革真人并非一无所获,摸清了“陷空黑日”的底细,没有付出太大代价,便化解一场危机,日后对方纵然卷土重来,也占不到分毫便宜。
混沌道争,一时一地的得失无碍大局,知己知彼,方能笑到最后。
魏天帝回转虚空殿,从“陷空黑日”中摄出星辰,详加分辨,确认革真人没有做下手脚,才一一送入“虚元天”,照亮一片漆黑的虚空。待到一切安置停当,他揉了揉眉心,神情露出一丝倦怠,此番孤身远赴“清元天”,直闯十二碧城,犹如刀锋上行走,将自己逼到退无可退的绝境,耗费无数元气,无数心力,只取回百十星辰,看上去得不偿失,实则不然。经此一战,他才真正坐稳天主之位,哪怕不曾执掌根本道法,革真人、无妄子、浑天老祖亦不敢再小觑他。
直到这一刻,魏天帝才与他们平起平坐。
虚空殿内光影流转,魏天帝休养生息,不知过了多久,从入定中醒来,徐徐睁开双眼,举目朝“陷空境”望去,鱼玄机坐镇虚龙殿,巫轻肥坐
镇虚轻殿,如来坐镇虚人殿,各自用功修持,推动“虚元天”星辰转动,锱铢累积,一分分积淀底蕴。
魏天帝沉吟片刻,伸手一摄,指间缠绕一缕“黄泉之气”,钻来绕去,道法如涟漪不断向外扩散,虚空殿嗡嗡作响,似有些无所适从。魏天帝将“黄泉之气”重新收起,心中有些犹豫,无论“虚元天”还是“陷空黑日”,都与黄泉道法无比契合,浑然如一,为长远计,修持“黄泉之气”才是直指大道的捷径,只是他有必要舍弃星力,转而踏上一条陌生的道途?
一个念头浮上心头,根本道法虽好,却非他所求,瞿鱼龙被逐入永寂,黄泉道法几近于覆灭,深藏于“陷空黑日”不得出头,这等道法不取也罢!念头一朝通达,魏天帝只觉肩头一轻,似乎看破了遮蔽双眼的魔障,体内星力为之一变,无数星辰拱卫“陷空黑日”,此刻尽皆停止转动,他心有所动,目光投向一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