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两银一称,仓中还有七万余称,大官人若是出得起价钱,现在就可以尽数拉走。” 宋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 好家伙,原价二百文一称,现在开口就是翻五十倍,这何止是杀猪,简直是忽悠他玩儿呢! 十两银一称,杨明不是买不起。 但他是败家子,又不是狗大户,哪能让人这么宰? 别说杨明脸色不好看,就连柴世冬脸色都绿了:“宋大,二爷大老远跑这一趟,你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二爷么?” 宋大面不改色道:“不敢不敢,柴府若是缺了炭火,衙内只管差人说一句,老夫即刻叫人送一担炭过去。但是,这炭行的买卖,也不是老夫一人说了算,实在不是老夫不给衙内面子。” 柴世冬脸色还是不好看,却缓和了一些。 杨明知道宋大说的有一半是实话。 这炭行的买卖,他确实不能完全做主。 因为他背后必然还站着一位主 子。 杨明思考了一会,语气放软道:“我也不为难宋大掌柜,按照朝廷旬估的价钱,我出两倍给你,足银现结。” 下雪天,炭行想涨价就涨价,其实是不合法的。 官府每十天就会评估一次物价,称为旬估,这十天内,市场上的卖价浮动不得超过或者低于一倍。 联合垄断价格,卖物时抬价,买物时压价的,都要处以杖笞刑,情节严重者还要按盗窃罪论处。 但是很显然,宋大根本就不在乎。 他不紧不慢地拿起碗筷,头也不抬道:“杨大官人若是要这么说话,就没什么可谈的了。旬估还有五日,这五日,老夫大不了不卖炭便是了。” 杨明听出了些苗头。 如果这五天继续下雪,下次旬估,炭价恐怕会被人操控,涨到一个非常恐怖的地步。 但是,再怎么涨价,也涨不到五十倍这么夸张吧? 十两银一称炭,这跟直接烧钱有什么区别 ? 柴世冬显然知道其中的内情,犹豫道:“杨兄弟,要不然就算了吧,你府上若是缺炭火,二爷匀个十来称给你也就是了。” 杨明并不是舍不得钱。 他只是觉得这么平白无故被人宰一刀,心里非常憋屈罢了。 况且如今还没有到非得买这天价炭的地步。 “那就希望宋大掌柜好运了,这批炭,可别烂在手里就好。柴兄,走吧。” 杨明撂下这句话,离开了炭行。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钟三就憋不住话道:“老大,这十两银一称不可能吧,无论如何朝廷也不会明着同意吧?” 如果一直下雪,五天后的旬估,允许他们把炭价提个三五倍,那是可能的。 但是提到十两银子一称,一斤炭就得七百文,平头百姓根本烧不起,就算是大户人家也得掂量掂量。 如此一来,仓库里这七万称的炭火压根就卖不出去了啊。 “老三你不懂。老大这是 故意戏弄他呢。” 陆二话语刚落,宋大就冷笑道:“呵呵,老夫确实是故意戏弄他。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钟三一脸不解,陆二解释道:“前些日子,宫中有一位贵人,跟城里所有行会都打过招呼,若是遇上平江府来的杨家,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你那时候正好去白国了,所以不知道。” “不错,不过这姓杨的一直没有跟咱们炭行打交道,老夫险些忘了这件事。” 宋大语气遗憾道:“若他真肯应下十两银一称,这买卖倒还做得,既然他不愿意,就休想从炭行买到一斤炭!” 杨明从后门挤出炭行,柴世冬耷拉着脑袋道:“哎,对不住啊兄弟,二爷又没有帮上你的忙。” 他对前几天的事情还有些耿耿于怀,这回又没有帮上杨明的忙,就更觉得过意不去了。 “柴兄肯陪我走这一趟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等有闲 暇,我再请柴兄喝酒。今日我还有些事情,就先失陪了。” 杨明跟他分道扬镳,上了自己的马车,脸瞬间沉了下来:“再去查一查,炭行的后台究竟是哪一家。” 伴随着大兴商业发达而兴起的,便是行会。 行会最初是同行之间为了守望相助,避免同室操戈而形成的一种联盟。 但久而久之,行会就成了一种垄断性质的组织。 所有的买卖都要经过行会处理。 每一家行会都有后台,京城里的权贵把所有赚钱的、不赚钱的行当都瓜分干净了。 在京城,不通过炭行就买不到炭。 除非去山区收购木炭,但那也是杯水车薪。 杨明听出来了,宋大就是不想卖炭给他。 不只是为了待价而沽,而像是跟他有什么仇怨似的。 “喏。” 尉迟林虎应了一声。 杨明又问道:“宋均这会儿到哪了?” “刚到户部。” “走,我们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