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武天赋之高,老夫生平仅见,又有楚帝随珠相助,武功进展太快了。你再把他留在身边,就是养虎为患啊!” 杨重苦口婆心地劝说杨明。 早在教导杨白雨的过程中,他便发现这傻子似乎并不那么傻。 他说的话都能听懂。 复杂的心法口诀亦能牢记。 今日他机变脱身,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傻子都是一根筋的,怎么会懂得耍花招呢? 只是杨重也有些可怜他的身世,加之他平时安分老实,他又自恃武功高强,还能压制得住,也没有放在心上。 但现在,情况大不相同了。 陈庆出现了。 满打满算,杨明才收养了杨白雨半年多。 陈庆却是杨白雨的生父,养育了他十六年。 孰轻孰重,可想而知。 杨重非常敬佩,亦是非常忌惮血缘的奇妙之处。 就像他与杨明隔了两代人,数十年未曾谋面,他依然满心牵挂杨明一样。 陈庆和杨白雨是亲生父子啊! 血浓于水,叫人怎么能不害怕? “我知道。” 杨明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杨重能看出来的事情,他又怎么会没发现呢。 陈庆看走眼了。 陈羽或许有些发育迟缓,不善言辞,但他确实不像个傻子。 杨重愠怒道:“你知道,你知道你为何还要把楚帝随珠交给他?还要让老夫教他武功?你这是与虎谋皮!” “爷爷,我证明给你看,你就明白了。雨儿,过来。” 杨明高声喊了一句。 杨白雨从屋里蹬蹬蹬地跑出来,毫不犹豫地跪在他面前:“爹!” 杨明摸着他的脑袋,心平气和地问道:“你何时恢复记忆的?” “元宵。” 杨白雨低下头,闷声答道。 杨重的脸色更难看了。 八个月啊! 整整八个多月,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出来,他恢复记忆了,此子心机深沉,非同小可! 杨明也有些意外,继续问道:“你既然知道秀娘不是你娘,我也不是你爹,你为什么要留在杨家?凭你的蛮力,这家里有谁能拦得住你?” 那时杨重还没有跟他相认,龙虎豹三兄弟也还没来。 只有柳长风还在杨家,但若是他执意想逃,伙同那群流寇反叛,二舅哥未必能拦下他。 “我怕。” “怕什么?” “怕爹娘,不要我。” 杨白雨的神情惴惴不安。 其实他只是失血过多,加上身体虚弱,短暂地失忆了几天,等身体恢复,就差不多想起了往事。 但他根本没有想过跑。 他不是傻子,从头到尾都不是。 只是幼年时发育迟缓,陈庆对他失去了兴趣,把他丢到山野里与野兽为伴。 十六年来,他跟人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又没人教他读书写字,言行举止便与野兽无异。 但再怎么样,他也活了十六年,在山寨里耳濡目染,该懂的东西都懂了。 他一直待在刀狼帮中,浑浑噩噩地沦为打手,大半是因为无处可去。 亲娘死了,他没见过。 亲 爹当他是条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有用的时候,把他放出去杀人,没用的时候,就把他关在山林里,让他茹毛饮血。 但即便当条狗也好,至少他可以留在亲爹身边。 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到了杨家之后,他才明白,何谓亲情。 在杨家的这些日子,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他这个年纪不大的干爹,会细心地让人按照他的尺寸给他做家具、改装大门。 他在别处束手束脚,在家里却可以挺直腰身走路。 干娘更是视他如己出,完全把他当成孩子一样对待。 教他读书写字,亲手为他缝制新衣。 他身形异于常人,根本买不到合适的成衣,一直都是拿最大号的衣服将就着穿,胳膊和小腿成天露在外面吹风。 可到了杨家,他从外衣到鞋底,就连亵裤都是柳秀娘一针一线亲手缝出来的。 他不想离开杨家。 他知道自己这一身蛮力会让人害怕。 陈庆便因为怕制不住他,才不肯教他武功。 他害怕若是干爹干娘知道真相,不会再收留他,所以才隐瞒至今。 杨白雨口舌笨拙,磕磕绊绊地解释了一番。 说完,便不安地望着他们,一双瞳孔黑白分明,眼神更是澄净地让人不敢直视。 杨明按着他的肩膀,沉声道:“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你爹跟我势不两立,如果像今天一样,你爹想杀我,你帮谁?” “我只有一个爹。” 杨白雨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说了这么多话,他的言辞逐渐流畅了起来:“他杀你,我杀他!爹,我听话,不要赶我走!” 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杨明。 杨明看着他,突发奇想道:“我不赶你走,但是,我希望你回到陈庆身边。” 杨重听了杨白雨的解释,已经放心了大半,他略加思索便明白了杨明的意思,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你想让他去做内应?”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杨明往屋里看了一眼,降低音量道:“雨儿,陈庆一直以为你是个傻子,还当你是失忆了,你若是假装恢复记忆,回到他身边,他必定不会起疑心。” 柳秀娘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出声劝阻道:“官人,你未免太为难雨儿了。雨儿虽不是痴儿,可也算不得足智多谋,让雨儿去,实在是太冒险了。” 其实最初是她发现杨白雨的异常。 刚到杨家的时候,杨白雨大字不识一个,是她亲手教的。 到后来学了些字,能跟上学堂的进度了,才送去上学,不过功课还是她校对、辅导的。 那时她便觉得这孩子似乎不傻,溪风能听得懂的,他也能听得懂。 只不过跟聪明伶俐的二子相比,杨白雨的头脑算不上聪明。 当内应,非得灵活多变的人才能胜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