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去南越,走水路要七八天,往返正好半个月。 上官云龙是五月十日跟陈梁一起去的南越,照理说月底就该回来了。 可杨明一直等到六月初都没见到人,便让石慧娘差人去问问陈梁。 陈梁回信,说上官云龙五月中旬就离开南越了。 一个月,渺无音讯。 一个半月,还是渺无音讯。 眼看着都到六月旬末了,上官云龙还是没有音信。 杨明开始有点急了:“这小子该不会是卷款潜逃了吧?” 这话当然是开玩笑的。 陈梁说上官云龙离开南越时,带走了不少人,那三万两银子想必已经花完了。 杨明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上官云龙出发的时候只要了三万两。 杨明当时想让他多带些银子傍身。 可上官云龙信心十足,言称三万两绰绰有余,死都不肯多拿一分。 杨明只能跟陈梁打了声招呼,若是上官云龙有什么难处,大可向陈梁开口。 结果上官云龙到了南越之后,就跟陈梁分开了,返程的时候也没交代半句。 还是陈梁自己打听到他带着几千人早就走了。 三千人若是要坐船,起码得包下五艘客船。 可石家打听过了,也没有人包船回明州。 那就是走陆路回来了。 从南越回明州,有一千四百多公里路,日行五十公里,走一个月,也差不多了。 但这都一个多月了,上官云龙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一 点消息都没有。 这让杨明不免有些着急了。 那三千人,对外说的是酒坊要扩建招工,倒不至于被人当成叛军抓了。 可三千人的吃喝却不是个小数目,上官云龙身上几乎是身无分文,他怎么能把人平安带回来? 难不成是学红军长征,挖草根、啃树皮去了? 杨明万万没想到,他还真猜对了。 六月的最后一天,上官云龙终于回来了。 石家第一时间派出商船接应,直接把人带到了石林岛,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站在哨塔上,杨明看着底下这一群难民,表情有些复杂。 三千人个个都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好些个连上衣都没有,只有下身围着块破布遮挡,鞋子当然也没有,几乎都是打赤脚,脚底的血泡染红了白沙,在沙滩上留下一排排红黑色的脚印。 可他们的精神头却极好,腰板挺直,眼神坚毅,井然有序地下船,在沙滩上排成了一个个整齐的方阵。 上官云龙的白衣也变成了灰衣,满脸风霜,像是老了好几岁,也沉稳了许多。 等方阵排齐,他便转身抬头,拔剑大喝道:“请少主校阅!” “请少主校阅!” 三千人像是排练过一样,一同喊了起来。 声音还有些参差不齐,可三千人的呐喊声加起来,声势惊人! 岛上的鸟群惊得一哄而散。 远处造船厂的工匠们忍不住探出脑袋来看。 还在建房 子的流寇们,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此刻,即便他们如此穷酸、如此落魄,却无人敢小看他们。 上官云龙特意花了一个半月,从南越徒步回来,就是为了磨炼他们的性子,训练他们的军纪。 无疑,这三千人现在还远远谈不上什么精兵,甚至都算不上真正的军人。 可只要有了这股精气神,便已然有了军魂。 假以时日,他们定能成为一支百战之军! 杨明不免也有些心潮澎湃。 男子汉大丈夫,当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以后这些人就是他的安家立命之本了! “诸位……”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鼓舞士气的话,可说了两个字,就卡壳了。 诸位将士? 我靠,这不是明摆着造反吗? 诸位好汉? 他又不是山大王! “诸君远道而来,辛苦了!” “安排晚饭,稍事休息,今晚,我们开宴席!” 结果杨明只说了两句话,这个影响深远的阅兵式,就潦草地结束了。 上官云龙安排他们原地休息,分批下水梳洗。 杨明也让流寇帮忙,把衣服都分发下去了。 既然准备建军,这些东西他早就订做好的。 每人发三套衣服,夏装和秋装一起,都是短袖、外套、裤子和麻鞋,颜色统一都是蓝绿色。 这些极具现代风格的衣服,在这些古人看来难免有些不伦不类,可这些南越人都是穷惯了,有得穿就很高兴了, 压根就没人在意款式。 上官云龙梳洗过后,来向杨明汇报:“少主,一共招兵三千人整,都是十六岁到三十岁的壮丁,安家费正好花了三万两。” “你们究竟是怎么走回来的?路上的吃喝怎么解决的?” 杨明忍不住问道。 上官云龙得意道:“我身上还有几百两银子,买了些盐巴就出发了,一路走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打猎、捕鱼、摘些野果,勉强混个饱腹。不过偶尔运气不好,途径荒地就只能喝点盐水充饥了。” 杨重瞪了他一眼:“胡闹!这些人底子那么差,你这是在玩命!” 南越虽然坐拥大兴三大米市,却非常贫穷。 究其原因,是因为南越多山林,沼池遍地,气候又炎热潮湿,交通也不甚发达,商业发展不起来,普遍穷困就成为一种必然。 这种地方出身的人,体质有多差,可想而知。 徒步一千四百多公里,对一般人来说都不一定能吃得消,何况是这些人。 路上竟然没死人,不得不说上官云龙的运气很好。 上官云龙却一脸严肃道:“主公,他们都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人,干的就是搏命的活儿,若是连千里行军都撑不过去,也是他们的命数。” 杨重焉能不知这个道理。 他只是觉得,上官云龙太急了。 眼下又不是马上要打仗,何必那么着急练兵? 就是把他们拉回来,先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