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杨明的许可,宋均才侃侃而谈道:“白国兵强马壮,我朝并无全胜把握。若真要打仗,劳民伤财不说,必定十室九空,赤地千里,民不聊生。” 这番言论,他已听白党学子说了太多遍。 虽然知道是事实,可作为一个骄傲的读书人,余世昌始终不愿接受曾为中原之主的大兴,在武力上远不如蛮夷的事实。 他的神情黯淡了下来。 “这么说来,宋郎也觉得求和更好了?” “非也,岁贡一年只得六十万两,远远不到伤及根基的地步。” “所以应该以白为表,行赤党之事。” “表面向白国纳贡求和,麻痹夷人,再暗中发展力量,徐徐图之。” 宋均斩钉截铁道:“只要稳住民生,厉兵秣马,这天下,终究是我们汉人的天下!” 余世昌心中一荡,两眼发亮。 太学的赤党和白党之争,已经延续了二十多年。 天下读书人都陷入了非红即白的怪圈。 但凡想走中庸之道,就会被人骂墙头草。 也许有人曾经是这么想的,但却没人敢说出口。 在官场混久了,纸醉金迷,也渐渐迷失了初心。 余世昌拍手称快道:“宋郎之见,令余耳目一新啊!” “为宋郎,为汉人,为大兴!当浮一大白!” 几人同时举起酒杯,共饮了一杯。 杨明以袖子遮挡,悄悄把酒倒掉了。 没弄清这大官的来意,他可不敢喝多,免得露出什么马脚。 余世昌又考教了宋均几个学业上 的问题。 宋均出身乡里,学识不算一流,但基础功十分扎实,对民生也有一定的了解。 而他在杨明身边厮混久了,思想上也多少受他影响,言谈间总能有些与众不同的见解。 夜色渐深,余世昌脸上的赞许也越来越浓。 怪了,这大官难道是为了宋均而来? 可看样子也不像啊。 他们进村时,明显都不知道宋均是谁啊。 就在杨明纳闷的时候,他注意到余府管家向自家主子比了个手势。 余世昌停下话头,起身问道:“贵府雪隐在何处?” 张三一脸茫然。 “学生来引路。” 宋均却听明白了,他想上厕所。 宋均正要起身,杨重却跟着站起来道:“老夫正想去如厕呢,不如就由老夫带路吧。” 余世昌一走,管家也跟了出去。 张三险些出丑,心虚地问道:“雪隐是茅房的意思?这余公说话真委婉啊。” 宋均解释道:“外甥也是到京师才知道雪隐是茅房的雅称。” 杨明纳闷了。 这么偏门的雅称,杨重是怎么知道的? 半炷香功夫,余世昌和杨重前后脚回来了,管家却不见了。 杨明向杨重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明明没看见杨重说话,可他的耳旁却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此人名叫余世昌,是翰林院学士,天子近臣。” “他的管家借机去酒坊查探了,我已向张谷示警,除了地窖,不必阻拦。” “明儿小心行事。” 杨明脸上不动声色,心里 却翻江倒海。 柳长风曾经跟他说过,杨重的武功不在他之下。 没想到连传音入密都会。 而且还知道找机会看余世昌的腰牌,能辨别出他的身份。 杨明再次意识到,他这个便宜爷爷身份不简单呐。 至少,不会是个马夫。 不过自从杨重知道他爹是龙城杨家的远亲之后,对他表现出的善意,却做不得假。 管他是什么身份,只要是自己人就行。 杨明似乎明白余世昌的来意了。 果然,余世昌很快进入了正题。 “听闻这杜康酒不仅用的是最好的粮食,而且耗粮甚大,五斤粮才能出一斤酒,我朝粮产不丰,人都不够吃,这酒是否有些劳民伤财?” 这余世昌果然是皇帝派来试探他的。 杨明心里一喜。 这至少说明,皇帝对这笔一年几十万两的酒税挺感兴趣的。 只不过是忌惮杜康酒耗粮太大,怕这许可证一发,杜康酒生意做大了,影响粮价,乃至动摇民本。 然而这件事,杨明也早就考虑好了说辞。 他问道:“余公今日也喝了不少杜康酒,感觉如何?” “春浓酒酽,回味绵长,妙哉。” 余世昌摸着山羊胡,满脸酡红地夸奖道。 杨明恭维了他一句:“余公海量,前后喝了一斤杜康,还能面不改色。想来蓬莱春,余公能喝好几坛子吧?” “余素来善饮,蓬莱春能饮四角而不醉。” 余世昌面有得色,他的酒量在同僚当中,可是相当出名的。 为了方 便统计和防伪,杜康酒一直是用瓷瓶和酒坛子分装好售卖的。 但市面上其他酒多半是装在酒缸里,用一种形似漏斗的酒提子打出来卖的。 一角酒差不多就是一斤。 可米酒度数至多不过十五度。 四斤米酒的酒精含量,算起来也就跟一斤白酒差不多。 杨明仔细解释道:“虽说杜康五斤粮才能出一斤酒,比市面上的米酒耗粮要多出四成,但杜康酒酒劲大,一斤就能抵得上四斤蓬莱春。” 余世昌也已经明白过来了。 “这是其一。” “二来,余公想必也听说过,杜康酒售价高昂,远非平头百姓可以买得起的,便是卖遍大兴国,这生意也是有限的,绝无可能动摇民本。” 话说到这里,余世昌已经几乎被说服了。 杨明却还怕筹码不够,继续道:“其实我东家还有意向白国兜售杜康,夷人饮酒凶猛,这杜康酒却不能多饮。” “若是常年酗酒,容易酒精中毒,会出现头痛头晕、言语含糊不清、手脚麻痹的症状。” 张三和余世昌脸色一黑,看着杯中酒就像看到什么毒物一样。 张三笑骂道:“你怎么没告诉老夫呢?就不怕老夫喝多了,也中毒了?” “张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