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正坐在后一辆囚车上,茫茫然地出神。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父亲上朝回来,前脚刚刚进了家门,后脚摄政王的赏赐便也到了。 宦官皮笑肉不笑地站在朱家门口,手上托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壶酒。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侍卫,手中牵着一只牛。 皇帝向臣子赏赐黄牛与美酒,这是要臣子的命啊! 侍卫动作很快,不待朱家人反应便抄了朱相的府邸,而她和母亲,以及家中的妇孺压根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推推搡搡地送上了囚车。 “老臣有何罪?” “这个东启还轮不到摄政王一手遮天吧!” 朱砂看着自己家中父亲,一夕之间白了头,不顾相爷的威严,挣乱了头发,挣掉了发冠,披头散发地嘶喊。 “摄政王旨意,荧惑守心,大人易政,主去其宫。” “朱相不辨阴阳,不恪政事,此一罪!” “朱相之女,杀先皇凶手之徒,此二罪!” “朱家子女,不敬摄政王妃,此三罪!” 朱砂浑身冰凉地和家中女眷挤在一辆囚车之上,宦官的话,一直在她耳旁回响。 容珺,为了那个西景女人,竟然还专门罗列了第三条罪名。 不敬摄政王妃? 这是什么罪名? 当朱桓的喊声传来,朱砂猛地站了起来,她在哪儿? 那个妖女在哪儿? 目光定格。 人群中,熙熙攘攘的百姓站在街上,而摄政王妃,高高地站在马车上,一副睥睨天下的德行。 身后,马车里,容珺探出身子,拉着她的手,那双让自己心悦不已的眼眸中,此刻,只倒映着那个女人的身影。 一滴鲜血落在囚车上。 朱砂咬破了嘴唇。 她的父亲要被斩首,家中男丁流放,而她和家中其他女眷,尽数没入教坊司。 可那个女人呢? 被她心悦的男人拉着手,被她心悦的男人那般温柔地瞧着。 她不甘! “方敏儿!” 撕心裂肺的喊声传来,陆窈正在考虑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应该要怎么办,总不能由着朱家把魅惑摄政王这盆脏水泼到自己身上。 因此,她压根没有反应过来“方敏儿”这三个字是在叫她。 “晚晚进来。” 反倒是她身后的容珺变了脸色,拉了陆窈一把。 陆窈不解,瞧他。 而他瞧着人群那头。 陆窈又回身,正巧看到囚车上的朱砂,倒吸了一口凉气。 昨日见到还是高高在上的贵女,此刻满口鲜血,见她朝自己看来,朱砂呵呵地笑了,手掌上寒光乍起。 “当心!” 押送囚车的侍卫没想到朱砂一个弱女子居然在掌心中藏了一柄匕首,正要夺了去。 她动作却快了一步。 刀起,刀落。 正正地插进了她的心口,手诀翻飞。 “我,朱砂,以魂魄献祭各路鬼神,立下血咒,我诅咒方敏儿和容珺,两人相爱不得,相守不能,此生此世如参商在天,不复相见!” 她话音落下,阴风忽起,伴随着朱家妇孺的哭喊,朱砂咧开了那张鲜血淋漓的嘴,冲着陆窈狰狞地笑了。 她是皇后的侄女,丞相的亲女! 让她去教坊司那般污秽的地方伺候男人,还不如以这条命和永生永世的轮回为代价,诅咒这对狗男女不得善终! “扑通。” 朱砂软倒在了囚车中。 看不见的存在化成了一阵阵刺骨的阴风,在她身上刮过,撕扯。 透过混乱的人群缝隙,朱砂看到了马车上,容珺那骤然失色的脸。 呵呵。 他竟然这么紧张,只是因为不能同那妖女厮守。 可是她,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啊! 他竟然一眼没有朝他看来,只是拉着那个女人的手,确认她有没有事。 朱砂睁大了双眼,由着魂魄被孤魂野鬼撕扯,从剧痛到麻木,再到意识陷于混沌。 “晚晚,可有大碍?” 容珺知道朱砂是那人的弟子,她的诅咒,不容小觑,拉着陆窈确认。 这一刻,他慌了。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不能承受有朝一日,她不在他身边时的情景。 他会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