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蒙北村的日子过得飞快。
离元宵节还有两天的时间,王书诺就要返回兴罗乡的家里。
考虑到家里有老人,王书诺执意不让肖楚良送她到宁城。
那天一大早,肖楚良出门借摩托车,想送她去宾市火车站。
收拾好东西走出房间,她看到肖政华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把镰刀。
他眯着眼,艰难地俯着身,正在用镰刀一点点地割脚上的指甲。
王书诺吓了一跳,悄无声息地返回房间拿出指甲钳。
“爷爷,不要用这个,小心割到肉。”她坐在肖政华旁边,轻轻拿开他手上的镰刀,“用这个好,安全。”
说着,她拉过来一个小凳子,示意老人把脚搭在上面。
肖政华苍老的面容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习惯了,也不要紧。”
“我帮您剪。”
肖政华刚极力推辞,一直说等肖楚良回来再让他剪。
王书诺低下头,琢磨着怎么剪才更好。
同时,她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小时候跟外公相处的一些趣事和温馨画面。
“小时候,我外公眼神不好,总是让我帮他剪指甲。每剪一个,他就给我一毛钱。
嘴巴馋了,我就跑去外公家问他要不要剪指甲。
您不知道,我可喜欢做这个事情了。”
“我现在还是喜欢做这样的事情。”王书诺抬起头,眼睛又亮又润,“我外公不在了,您就给个机会让我重温一下吧。”
肖政华再没有拒绝,微笑着把双脚搭好,还调皮地跟她开起了玩笑。
“现在每个指甲的价钱应该上涨了。”
“当然涨价了。我还帮你剪手上的指甲,好好地赚一笔再走!”
“可以,没有问题!”
肖楚良在院外刚把摩托车停好,就听见院内传来肖政光爽朗的笑声。
他推开院门,看到王书诺正低着头,认真地帮肖政光剪脚趾甲。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很专注,动作十分轻柔。每剪好一个,就用磨刀磨平,她时不时抬起头问力度怎么样?
“如果不舒服,跟我说一声,别忍着。”
肖政华连声否认,脸上尽是轻松、欣慰之色。
肖楚良站在门口,怔怔地看了许久,直到被肖政华看到,才应声走过去。
“我来吧。”他想接过王书诺手中的指甲钳。
王书诺断然拒绝,笑着说:“你这是挡我财路,会被打的。”
肖政华这才告诉他,王书诺帮人剪指甲要收“劳务费”,每剪好一个要十块钱。
肖楚良灿然一笑,“你这小财迷,要不待会儿你也帮我剪,我这份钱你也赚了。”
“行啊,不过你的费用会更高,恐怕你支付不起。”
“你真是‘黑心’商家。”
肖楚良蹲在那里,又跟他们说笑一番才走开。
临行前,肖政华殷切嘱咐王书诺要好好吃饭,认真读书,顺利毕业。
王书诺让老人要保重身体,还说自己会经常打电话过来。
肖政华一直站在院子门口,久久地目送王书诺离开。
肖楚良将王书诺送到宾市火车站。
在站台上,他忽然抱住王书诺,在她耳边呢喃:“书诺,谢谢你。”
她不知所以,茫然地抬头看着他。
“怎么突然跟我客气起来了。”
肖楚良凝视她,眼神里盛着满满的温柔和感激。
“谢谢你帮爷爷剪指甲。”
“就因为这个?”
“对。”肖楚良沉吟一下,接着说,“爷爷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血缘亲人。你对他这般好,我……很感激。”
王书诺的眼中冒出一层雾气,声音有些哽咽。
“其实,应该是我感谢你和爷爷才对,是爷爷给我一次‘救赎’的机会。”
原来,小时候的王书诺深受外公的疼爱,对她的任何要求都是有求必应。
唯独有一次,外公上街忘记买零食,王书诺很生气。
为了哄她开心,外公像往常一样,让她帮忙剪指甲,还许诺“劳务费”加倍。
气在头上的王书诺没有答应,甩了一句“我再也不帮你剪了!”就跑回家。
过了一个星期,王书诺就收到外公意外去世的噩耗。
“假如当时没那么任性,或许我人生中的内疚和遗憾就少一些。”
肖楚良轻轻地拍着王书诺的后背,无声地安慰她。
王书诺红着眼眶,抽了一下鼻子,“今天帮爷爷做这件事,就像给我外公做了一样,说实话,我很开心。”
肖楚良现在可以肯定,之前见到有一粒水滴从王书诺的脸颊上掉落下来是眼泪,而不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