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云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第一反应是按住自己的胸膛。
什么都没有发生。
承伤阵法没有发动。他没有受伤,一点都没有。
谢停云整个人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为什么?
宁沉说,他有办法对付你的承伤阵法。
……指的就是这种方法?让自己死亡的方法?
眼前只有那个人被尖利的藤蔓刺穿的身影,宁沉甚至连头也没回,整个人没有一分一毫的颤抖。
那一刻,谢停云几l乎怀疑自己的眼睛。
他为之努力这么久只想要他活着的人,如同惊喜一般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此时被无数根藤蔓贯穿过胸膛和腹腔,几l乎要把那人的身体撕扯到彻底崩坏。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人没救了。
多处要害受到致命的伤害,谢停云受伤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个伤势根本不可能治愈。
谢停云恍惚地想……怎么会这样?
他不该……他不该是这个结局的。
明烛看着谢停云往宁沉方向踉跄走去,几l乎称得上是茫然无措的背影,本该心下痛快无比,可是不知为何内心依旧空荡荡的,像是做错事之后的空茫感。
他心想:天南又要多恨吾几l分了。
吾不想杀他的。
可是他要毁掉你的身体。他们要杀你。
他们要抹杀掉你活着的唯一一条路。
吾……没有办法了。
一切都像是在这一刻静止。
只有谢停云越来越快、越来越踉跄难行的身影在动。
他盯着那道无声无息垂下头的背影,像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一般,非要执着于亲自确认。
天南颤抖地伸手,锲而不舍地想用手掰开宁沉身上的藤蔓。
可他是灵体,就算再怎么样都不可能碰到宁沉。
眼泪从天南的眼眸中滚落,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无声哽咽着:“……对不起。我没有想到……这会害了你。”
然而下一刻,天南眼前却一阵扭曲,下一瞬,他就像是被塞进棉花娃娃里的灵魂一样,整个人瞬间有了实体般沉甸甸的触感。
天南愕然至极,他眼前的视域同样变成了被藤蔓贯穿的样子,面前正对着的是他自己封在冰棺里面的脸。
然而下一刻,就见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蓦地出现在冰棺前,再然后天南的眼前彻底黑了下去,像是被人用不透光的黑布蒙住一样。
那人一身鎏金玄衣,手中大刀魔息燃烧到极致。
随后,宁沉看也不看地抬手把傀儡的五感封住,随后双手握刀,狠狠朝着冰棺处劈下。
轰然一声。
寒冰抵不过灼烫的魔息大刀,崩裂成千万碎片,连同里面封住的人一同化作了千万碎星光点。
宁沉这一刀用上了十成的力气,没
留一点手,长刀顺畅无阻地一劈到底,连同底下的阵眼一同破坏得彻彻底底。
所有流转的阵法在同一时刻暗淡下来,阵眼被破坏,整个大阵便停止了运转。
木十字架上被吸取生机的身体也在同一时刻稍稍被反哺了一点,被挤出自己身体的弟子魂灵们发现了这个变化,不由得惊愕又茫然地四周环顾。
自从冰棺开始融化,阵法纹路开始销蚀的那一刻,明烛就知道天南这具身体已经保不住了。
他方才透支了太多的妖气,身体又被数柄利刃贯穿,他往前踉跄了两步,被惊惧的众人戳了回去。
明烛蓦地吐出大口的血,从吸取人生机的大阵碎裂开来的那一刻起,明烛苍白的皮肤上便开始缓缓爬上了诡异繁复的鲜红咒文,从衣领遮住的地方蔓延到颈侧和侧脸,衬得他整个人可怖至极。
天谴和诅咒开始在明烛身上蔓延了。
那边,宁沉松开手,任由长刀深深插/入阵眼之中,转身就看见谢停云踉踉跄跄地朝着这边奔来。
宁沉从来没有见过谢停云出现那样的表情。
好像所有天崩地裂的事情都在一瞬间发生在了他的身上,以至于谢停云无措得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甚至茫然到开始出现了一丝怀疑。
宁沉喉咙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什么。
谢停云眼睛里却只有那具静静垂下头颅的“尸体”。
只剩几l寸的距离时,谢停云却又不敢往前走了,他像是想抬起手,但是手抖得不像样,身体已经失控到不受他的掌控了。
他想走到前面看一眼宁沉的样子,可是不敢。
他想伸手把藤蔓扯出来,可是怕这么做宁沉全身所有的血液就会瞬间喷溅出来,在短短几l息之内就流失殆尽。
宁沉看着谢停云的样子,自己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
拖了这么久,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谢停云迟缓僵直地低下头,他眼前恍惚到看不清任何东西。
有什么透明的液体一闪而过,宁沉下意识怀疑自己看错了,然而心脏却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
“师兄。”
谢停云心想自己一定是疯了吧。
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够听见宁沉在叫他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