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海刚坐下,就听见方丽娟发出一声惊呼。
“纪科长,你看!”
纪元海到车窗边一看,立刻就看见汽车的后方,刚才要吃的一家六口跪在路边,显然到底还是这样表达了感谢。
现在纪元海再下车去跟他们一家拉扯,也的确是不合适了。
只能看着他们在车的后方跪下、磕头、起身。
“这一家人还挺懂得礼数。”有人说。
也有人说:“人家饿了两天,这是真感谢咱们。”
还有人说望滩县这地方可真穷,怎么会变成这样。
纪元海听着他们议论纷纷,自己没再参与这个话题。
这一家六口的确有让人可怜的地方,但是纪元海说他们可以需要帮助的时候来找自己,也并不是乱发好心。
那孩子挺顺眼,他嘴里受伤,吃不干净的东西,的确有可能受感染,万一走投无路,纪元海不介意帮一下。
除此之外,那就是纪元海对于群冈县大失所望后,在其他县也一直在寻找将来自己合适的外放地点。
望滩县目前看来未尝没有可能。毕竟越是贫瘠、难以收获的地方,纪元海越有可能创造显眼的成绩。
纪元海认为自己可以借着当地人,加深了解。
甚至,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提前做些什么。
“纪科长。”
身边传来方丽娟小声说话的声音。
纪元海转头看过去:“怎么了?”
“你刚才跟那一家人说什么了?”方丽娟询问,“罗副主任和张处长都上车了,你还特意多问几句?”
看在她第一个拿出来钙奶饼干,心肠至少不算太坏的份上,纪元海解释道:“有个孩子因为饿肚子,吃东西太急,把舌头给咬伤了。”
“我停下来问了两句。”
方丽娟顿时有点着急:“啊?咬的重不重?要是咬的太厉害,一时半会好不了,那还得去卫生室开点药啊。”
纪元海说道:“伱看他们家补丁摞补丁的样子,像是能开药、静养的吗?”
“我觉得,这孩子未必能吃上干净的饭。要是接下来要吃那种硬东西或者其他,他可要受罪了。”
“是啊!”方丽娟忧心忡忡,“你说这家人也是,孩子这么小,怎么就…”
纪元海微微摇头,没再多说。
这但凡有其他选择,他们家也不会这样饿了一天肚子后决定动身去隔壁县要饭吃。
方丽娟也是想明白了自己说的话有问题,只好感慨。
孩子生在这样的家庭,从出生开始,那就是受罪来的,简直是上辈子造了孽。
“人家都说上辈子造了孽,下辈子当猪狗算是还债;实际上猪狗啥也不知道,有吃的就找吃的,倒是不发愁。反倒是人,心里面想要的又多,得不到的也多,最容易活受罪。”
方丽娟嘀嘀咕咕,跟念经似的。
纪元海本来没在意,听她居然念叨上了,忍不住说道:“平时见你大大咧咧的,整天跟人说笑聊天,今天怎么这么多感慨?”
方丽娟叹了一口气,低声解释:“我有一个弟弟,六岁时候死了。”
“我那时候才十五,心疼的跟让刀子扎似的,现在想想都难受。你刚才一说那个孩子,我就忍不住想起来我弟弟了…”
纪元海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一些。
“人生多有生离死别,这是难以避免的。你如今日子过的好了,也应该坚强起来,这是对你弟弟在天之灵的最好告慰。”
方丽娟点点头,忽然感觉疑惑:“纪科长,这是您第一次对我态度这么好吧?”
纪元海收敛了柔和眼神,淡淡说道:“这也是你第一次跟我说真话。”
方丽娟顿时怔住,随后羞愧地面红耳赤,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原来纪元海什么都知道。
她邀请纪元海说话、打牌之类的,都被人家看穿了别有目的。
现在冷不防地被揭穿,顿时像是被指出皇帝的新装一样。
好不容易压住了心里面的羞愧、不安,方丽娟低声跟纪元海道歉:“纪科长,对不起,我其实也是…”
“都有苦衷,你不用对我解释。”纪元海说道,“你跟人说,我狡猾多疑、不肯上当,那就行了。”
“这…这样好吗?”方丽娟迟疑地低声说道。
纪元海诧异:“怎么?我还非得上你一次当才行?我知道前面有坑,我还得跳进去试试坑有多深?”
“不是。”
方丽娟小声道:“我是说,你既然都知道了,我要不要跟张处长解释一下,就说你其实人挺好的?”
纪元海被她这话险些逗笑:人家讲究的是立场,人好还是人坏,有个屁用?谁看人品好坏?
只要不是坏到破坏原则,坏到臭名远扬,一般还真没几个人在意。
不过,方丽娟的后面当真是张渤,那倒是真有点意料之中、被验证了情报的感觉。
毕竟,那天在群冈县谈话的时候,罗织林屋内留了两个人,一个是纪元海,一个是张渤。
要说张渤跟罗织林没关系,那就太天真无邪了。
所以在纪元海身边反复盘旋的方丽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