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不佳,一片雾霾霾,什么都看不真切,却又能看到几分影影绰绰来,就叫人心底惶惶不安了。
“哦啰啰啰!”
赶着猪的猪倌背着行囊,手里抄着一根细长的竹竿,杆上绑着细长条的黄色鞭子,抽打在身前的猪群身上,催促着猪群快走。
猪群走得很慢,即便被催促着,也四蹄发软,两股战战,一声声凄厉地哼鸣着,仿佛已经遇见了自己的下场。
猪倌眉头一皱,挑着走得慢的一头青皮猪狠狠抽了一鞭,那鞭子并不见如何用力,但那青皮猪却发出剧烈的惨叫,连滚带爬地跑得快了些。
“记吃不记打的玩意。”
他的眼睛好像鹰隼一般,左右扫视着,若有停足不前的或是要离群的猪,便伸出鞭子狠狠抽过去。
他站在猪群的后方,那杆鞭却能延伸得极长,把这十几头猪管得服服帖帖。
行至夜幕将近,猪倌终于靠近了官道不远处的客栈。
猪倌赶着猪到了客栈,立刻就有店小二交涉,问道:“客官赶着猪是要到哪里去?”
猪倌笑了一声,道:“我是刘家庄的养猪汉,县里老寿星大寿,从我这买了十六头猪,正要给他们送过去。”
店小二看着猪群,打了打算盘,道:“你这些猪只能放在后院里了,但是要加钱,明天我们还要费老大劲来收拾。”
猪倌拱了拱手,一派和气道:“应该的,应该的。”
店小二伸手要了路引,查看过后,才带着他去见掌柜。
掌柜点了点头,店小二领着猪倌从后门绕进院子里。
看着这一个个膘肥体壮的猪,店小二感叹道:“你养猪是一把好手,这年岁人都吃不饱,却能把猪养这么肥。”
猪倌嘿嘿一笑,道:“这是家传的手艺,不然如何吃得了这碗饭。我这养猪的算什么,吃猪的才是大老爷。”
店小二羡慕道:“哪家的老寿星,也不知我能去讨一口肉吃吗?”
猪倌道:“这就别想了。县太爷家的老寿星,不是我们能攀得上的。”
店小二只好死了这条心,又奇怪道:“你这猪怎么又有黄毛的,又有青毛的,又有灰毛的,又有黑毛的?”
猪倌道:“猪种不一样,黄毛的肉细嫩,青毛的肉肥腻,灰毛的肉扎实,黑毛的肉香,我家传的养猪法子,猪种杂交,能养出来不一样的猪。”
店小二又是羡慕又是嘴馋,伸手在一头青毛猪头上拍了拍,道:“那肯定要吃青毛猪,肥肉才香。”
那青毛猪哼了两声,眼里流下泪来。
店小二吓了一跳,问道:“怎么猪还会哭?”
猪倌道:“养得久了,难免通人性,知道要死了,自然也会哭。”
店小二搓了搓手,道:“唉,也是可怜。”
猪倌把猪赶进后院,嘴里说着:“谁不可怜,你不可怜还是我不可怜。”
店小二点了点头,道:“做人也是当牛做马,早死早超生吧。”
把猪安置妥当,猪倌把鞭子甩得一声脆响,道:“晚上都给我安生点。”
店小二笑了起来,道:“猪能听得懂吗?”
猪倌脸上的褶子皱了起来,咧开嘴露出几分古怪的笑意,道:“兴许听得懂呢?”
店小二只以为他的说笑,带他进了客栈。
猪倌出手阔绰,上了好些酒菜,把掌柜高兴地见牙不见眼。
临睡前猪倌又去看了一眼猪群,数了一遍猪后才放心睡去,不久,老掌柜也熬不住,先行休息,只有店小二一个还守着客栈。
到了半夜,便听到挠门的动静,那是指甲刮门的动静,吓得店小二心里直打鼓。
店小二打开门一看,就见得一只青皮猪在门前站着,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其他的猪都已经安安静静地睡了,只有这青皮猪还在眼前
店小二“嘿”了一声,道:“猪还会挠门呢?”说着就要关上门,但门一关上,那青皮猪又开始挠门。
店小二打开门,伸手驱赶道:“去去去,好生待着,明天就好了。”
青皮猪被他驱赶着退了两步,但等他一关上门就又开始挠门。店小二气得火冒三丈,打开门道:“你要干什么?别把门挠坏了!明天第一个杀你吃肉。”
青皮猪只是默默流泪,地上都洇湿了一块。
店小二着实吃了一惊,道:“你不会真的听得懂人话吧?”
青皮猪低了低头,前蹄跪倒,向他拜了下来。
店小二只觉得头皮发麻,道:“你真的听得懂?你别这样,我也帮不了你,少了一头猪,明天追究起来说不定要拿我命来填。”
青皮猪只好站起身来,低头垂泪。
这样有灵性,就更加吓人,加上要杀了吃肉,就更让人从心底觉得不适。
“可怜。”店小二合十双手拜了拜,道:“早死早超生。”
那青皮猪拱了拱他的腿,对他张大了嘴巴。
店小二吓得后退了两步,那青皮猪并不追赶,只是做着空口喝水的动作。
店小二道:“你饿了还是渴了?”
青皮猪仍旧只是那一个动作,店小二心中不忍,道:“叫你吃点东西做个饱死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