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不吭地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啊!”
禅院直哉的声音通过昂贵的跨国电话穿到已经位于另一个国家的加茂伊吹耳中,却足以将他的不满尽数传达出来:“他们都说本该由我那三个废……”
他猛咳一声:“废、废……废老爸好大心思才培养起来的哥哥去。”
有了这样一遭口误,禅院直哉的气势弱了些,可听着听筒中加茂伊吹满是无奈意味的轻笑声,心头那股火就又烧起来,支撑着他的音量再次拔高了许多。
“你干嘛总要给别人收拾烂摊子!”禅院直哉似乎是忍无可忍,“我家再不想答应,也轮不着你到意大利去,加茂家与总监部关系那么好,想要拒绝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加茂伊吹还没说话,那少年却突然福至心灵。
他恼怒地询问:“我知道了!是加茂拓真那家伙有了新儿子才故意把你支开的吧!他到底知不知道该如何当父亲,怎么能让你去做那个什么狗屁领队!”
眼看他越说越过分,小小年纪便口无遮拦,又要原形毕露,加茂伊吹连忙咳嗽几声。
大概是学得极真,禅院直哉果然立刻忘记了刚才的愤怒,如同围在主人身边团团打转的小狗般担忧道:“你怎么了?是意大利的咒灵太强还是天气太差,是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加茂伊吹擦拭残肢的动作微微一顿,他随口说道:“刚刚在喝水,一时有些着急。”
“你着什么急?”禅院直哉嘴快道,“我有好多事想问你,你急着干什么去?”
“我没要挂电话,我还有事想要问你呢。”加茂伊吹不急不躁,他关掉通话的免提功能,将电话举在耳边,传进禅院直哉耳中的声音便显得亲密了许多,“我问你,我为什么做不了领队?”
没等禅院直哉说话,加茂伊吹便继续追问几句。
“是因为我父亲是总监部面前的红人,还是因为我不过只有十二岁,又或者,你觉得我是个残疾,连自己的身体还没能顾好,更别提代表日本咒术界出使其他国家?”
禅院直哉的呼吸声愈发急促,他听起来像是要气坏了,像个刚学会几个词语、便在兄长面前显得格外笨嘴拙舌的小孩,再开口时已经隐约带上些气急的哭腔:“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加茂伊吹几乎已经能想到他脸颊滚烫、眼圈红红的模样,立刻宽慰道:“我知道你从来不会这样看我,你与我常常相处,当然了解我是个怎样的人——但这不代表所有人的看法。”
“我刚才所说的那些,只不过是我临走前所面对的恶意中的一小部分。”
加茂伊吹的声音依然十分温和,旁人吐出的恶言似乎再也难以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只有我真正做成了这件事,他们才能意识到当时说出的那些话有多么愚蠢。”
“直哉,看不见我与看不惯我的人太多,他们怎样不理解都与我无关,但唯独你不行。”
加茂伊吹说道:“你要看着我,直到我抵达终点,即便我死在途中,你也要亲手把这具咒术师的身体覆上封印。”
“直哉,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这番话实在相当谨慎。
——禅院直哉不是加茂伊吹人生中最重要的存在,也并非前进路上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
加茂伊吹需要的是禅院家高人气角色的支持,只不过那个角色正好是禅院直哉,如果未来变为任何其他人也无所谓。
但依照此时的情况来看,禅院直哉的确是最合适拉拢至己方阵营的人选。
电话听筒那头猛然没了声响,禅院直哉像是被加茂伊吹震到,半晌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加茂伊吹笑道:“没与你告别是我的错,一年后我亲自登门向你道歉。”
“……哦。”过了许久,禅院直哉终于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加茂伊吹清洁了右腿残端与假肢,穿戴好之后又整理了衣服,终于收拾好自己。穿鞋时不得不空出两只手,于是加茂伊吹再次打开免提功能,将手机放在了身边的床上。
“你别不开心,”他的声音有些遥远,“我不会再错过你的电话了。”
电话那头许久都没有回应,等加茂伊吹系好鞋带再抬头时,手机屏幕上已经是壁纸界面,通话早在不知什么时候被对面挂断。
加茂伊吹深吸一口气,将手机装进裤兜,终于打开了卧室房门。
他来到餐厅,意外发现桌上的晚饭基本没怎么动,此处的气氛也并不似他想象中那么和谐——围坐在桌前的许多人中多出一张陌生的面孔。
黑蓝色短发、白底黑点西装、金色对称发饰、充满艺术感的拉链样装饰。
……似乎不是认识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