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斯齐一直陪着,等人都走了,他才上前蹲下身子,劝道:“时老师,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这么耗下去,铁打的人也会垮掉啊。”
时羡摇了摇头,眼睛已经涩到落不出眼泪,却还是强行扯出一抹浅笑,“季律师,你先回去吧,我想再陪外婆一会儿。”
她嗓子哑的像砂纸,季斯齐目光中露出几分心疼,默了默,起身走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一杯水过来,放在时羡身边,放温了声音,“就算不吃饭,也喝点水吧。”
时羡点点头,催他回家。
季斯齐也没再坚持。
毕竟是失去至亲,这样的痛苦,别人只能安慰,却不能感同身受。
只说了句自己明天再来,随后驱车离开。
时纯和时敬川站在二楼栏杆处,眼看着偌大的灵堂只剩下时羡一人,佝偻着身子,一下一下的朝火盆里烧纸钱。
“下去和羡羡一起跪着守灵吧。”
时敬川眉心微皱。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时羡又一直听话懂事,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我才不去。”
时纯拒绝的飞快,像是躲着什么一样,“她又不是我亲外婆,我为什么要……”
“住口!”
时敬川一记刀眼过去,时纯瞬间安静的闭了嘴,瑟瑟缩缩地看着他。
事情毕竟已经发生了,瞧她也受了极大的惊吓,更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只道:“不想下去就在房间里待着,我叫保姆进去照顾你。”
话落,他又嘱咐了一句,“装的像点,记住,你是伤心欲绝起不来床,别被人看出破绽!”
时纯忙不迭点头。
安顿好时纯,时敬川还是从楼上走了下来。
谁知才到客厅,就看见外面冲进来两个人。
一个面容清贵。
一个眉目硬挺。
时敬川压下心虚,想了想,伸手在自己胳膊上使劲儿拧了一下。
眼底瞬间挂上了悲戚。
“小严来了啊。”
贺严尽量保持着声线平稳,“羡羡呢?”
“唉……”
时敬川用手背沾了沾眼睛,“羡羡在里面,小严呐,羡羡难过坏了,你一定要好好劝劝她,这孩子……”
话没说完,贺严就大步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直奔灵堂。
周老太太的照片就放在灵堂最中间的桌子上。
贺严知道,外婆是时羡最重要的人,也是对时羡最好的人。
爱屋及乌。
于贺严来说,是个很值得尊敬的长辈。
他缓步走进去,在中央站定,屈膝下跪。
时羡一直重复着一个动作,直到看清了正在叩头的人。
微微抬眸,动了动几乎干涸的唇瓣,“你来了。”
她语气平平淡淡。
就好像贺严就是一个普通的祭奠者,和七大姑八大姨那些久不见面的亲戚没有什么区别。
贺严实实在在地叩了三个头。
随后起身,蹲下身子,瞧着时羡无精打采,失魂落魄地模样,痛得心都要碎了。
抬手想要去触碰她,安慰她,却被她朝后一躲,避开了。
“你走吧。”
时羡垂下眼睫,强忍住心底的悲痛,“以后,都别再来了。”
她从来没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过话。
贺严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解释起。
千言万语,最后也只化成了一句,“对不起……”
偏偏这句话,是最没有用的。
时羡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声音轻地几乎听不见,“我不是怪你,只是觉得,不需要了……”
她承认,眼睁睁看着外婆被人火化却无力阻拦的时候,她恨过自己,也恨过贺严。
恨自己无能。
恨贺严的不管不问。
可现在,她甚至都不想去问贺严发生了什么。
因为没必要了。
无论是什么,都没必要了。
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现在过来,又能怎么样呢……
人死了就是死了,祭奠,不过是给活人看的。
可贺严却是慌了。
他宁愿时羡骂他,打他,怨他怪他。
起码这样,还能证明时羡依赖他,信任他……
可不需要了是什么意思?
贺严不敢细想。
他能做的,只有在这里陪着她。
地板冷硬,不知时羡跪了多久。
贺严怕她受凉,拿了个蒲团想垫在时羡膝盖
她明明那么伤心,悲伤几乎溢出来,却没有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