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清源县南山附近小村落的一处普通农户家里,升起炊烟。
房子是新修建的,好几间漂亮的大瓦房,用竹篱笆圈了一小片空地充当院子,还未打好的井在院子左侧,一大块不规则的青石板做的桌子在右侧,老母鸡领着十几只颜色淡黄的小鸡崽子,正闷声发着米财。
一只闻见香味的小土狗,欢快的摇着尾巴,站在厨房门口流着哈喇子。
“去去去……”
腰间围着围裙的妇人余秀兰,手里拿着铲子,挥手赶走小土狗,走到门边吆喝一声:
“白英,白芷,洗个手吃饭了。”
“好嘞,这就来。”一篓沙土率先从井里抛了上来,宁白英双手撑着,稍微一借力,从一人深的井里爬出。
站在井边,宁白英拍拍身上的沙土。
脱下鞋子,使劲往石头上磕了两下。
灰尘荡起来,直呛人。
重新穿上鞋子后,宁白英看着坐在房顶的小妹宁白芷。
见她丝毫没有下来吃饭的意思,就弯腰随手捡起地上一颗小石子,朝宁白芷丢了过去。
宁白芷腮帮子鼓得圆圆的,啃着一根白萝卜,听见声响回过头,眨巴两下眼睛,然后恼怒地撇着嘴,“哥,你干嘛打我?我今天不饿,不想吃饭。”
“不饿就把萝卜给我放下,你个傻丫头,晌午头坐在房顶上不热吗?快下来洗洗手吃饭了,你嫂子今天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平时你哥我都没这待遇,也就是这几天你在家……”
“听话,快下来。”宁白英抬头说道。
“我!不!下!来!”一字一句说完,宁白芷狠狠咬了一大口手里的白萝卜,汁水横流。
宁白芷摆摆手,又说,“你们吃吧,别管我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身为哥哥的宁白英还想再劝劝,余秀兰此时端着饭菜走出厨房,用胳膊肘轻轻碰碰宁白英,抿唇说道:“这丫头有心事,你就别管她了。”
宁白英挠挠头,不解道:“这丫头从小没心没肺,能有什么心事?”
余秀兰使劲打了自己的丈夫一下,使了一个眼色。
宁白英悻悻地洗了把手,准备吃饭,不再管这件事。
余秀兰走到院子中央,抬起手放在额上,遮挡炽烈的阳光看着屋顶的宁白芷,“白芷啊,快下来,嫂子做了你喜欢吃的菜。”
宁白芷摇摇头,目光看向通往村子外的路。
说什么也不下来。
余秀兰目光一转,换了一个话题,问道:“白芷,你觉得宰相怎么样?你不是他最喜欢的侍女吗?”
余秀兰一脸笑眯眯的。
同为女人,她当然知道宁白芷的心事。
这丫头年龄大了,想男人了。
“不怎么样,他就会骗人。”提及陈朝,宁白芷的声调明显提高几分,来了兴趣,又说,“我才不是他最喜欢的侍女,我也不要做他最喜欢的侍女,他……讨厌死了!”
余秀兰哭笑不得。
这可不是前几次宁白芷回家,一口一个相爷,叫的亲热的时候,说相爷是全天下对她最好的男人,害得宁白英这位亲哥哥吃了不少醋。
姑娘大了,留不住了,胳膊肘往外拐了。
“对,讨厌死了……听说宰相前几日,还把燕王的两个侧妃给活生生逼死了,大家都说他是一点都没有变,大奸大恶之辈。”
“才不是!”宁白芷突然站起来说道。
反应出奇地大。
小姑娘站在房顶上,皱着小眉头说道:
“他才不是大奸大恶之辈,哥哥也知道的,我们在云州打仗时,燕王给我们使了不少绊子,差点把我们全部害死,燕王这是罪有应得!”
“是不是,哥哥?”宁白芷看着已经坐下,喝了一口小酒的宁白英,问道。
“是,是,是。”宁白英一连说了三个是,拿起手中的小酒盅。
从云州宁家湾出来,带着几个族人,定居在南山的小村庄里,这一年多来,宁白英对陈朝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虽然不至于妹妹宁白芷,事事都向着陈朝。
但也差不了多少。
毕竟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陈朝给的。
他代表族人感谢陈朝的恩情。
“所以,你这次回家,不肯再回京城宰相府,是因为宰相惹你生气了?”宁白英抿了一口小酒,随口问道。
妹妹的心事,他当哥哥的怎能不懂?
只是这些天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问出口。
不如就今天,把话全部说开。
此言一出,房顶上的宁白芷神色慢慢沉默下去,低着头又坐了下去,手里抱着一根水嫩的白萝卜,可怜极了。
余秀兰还在哄着宁白芷,让她快点下来。
屋顶上热,也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