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父亲和二叔在争吵,徐朝和任琼急忙走了进去。
这个地方,徐朝小时候来过。院子的石磨、杏树、土坯墙都是他爬过的,当年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也就是说,二叔的家这些年没有什么变化。
这种情况,在农村简直不可想象。
这年头,除了五保户还住土坯房,家里只要有个壮劳力,怎么也能盖起三间瓦房。
这时,徐朝就听到堂屋里有人一边哭一边说:“徐建业,当着阿娘的面,我叫你一声‘大哥’,你想想,你这些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徐朝知道,父亲只有一个兄弟,就是他的二叔徐建设,更没有姐或妹。
今天,能在堂屋里这么说话的,也只有他的二叔徐建设。
只听徐建业说道:“你说我没良心,只是因为这些年我没来看阿娘。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来看她?”
二叔的声音开始变得歇斯底里:“我管你是什么原因?阿娘生你养你,你不来看她,就是不孝!”
徐建业冷笑一声:“你说我不孝,我不跟你争辩。但是,你前面的话说错了,阿娘生了我,却没养我!”
“阿娘没养你,你怎么长这么大?”
“这事我本来不想说,你既然问了,我就让你知道!我从满月开始,就没有吃过阿娘一口奶。当时,二舅家也生了个男孩,二妗子没有奶,就把表弟抱到俺家。阿娘把本该我吃的奶给表弟吃。这是我记事后阿爷亲口跟我说的。就因为说这事,阿爷还被姥爷带人打了一顿,被阿娘骂了小半年!”
早年间,苏北人管父亲叫“阿爷”。
徐建业口中的阿爷,当然就是徐朝的爷爷。
“你不吃奶,也吃粮食了,那些粮食也是阿娘给你的!”
徐建业再次冷笑:“你又说错了!我们家的粮食,很多都被阿娘送到她的娘家去了。我在自己家受罪,我的爷爷、奶奶看不下去,把我抱过去,一直养到上小学!爷爷奶奶都过世了,我才回来跟阿爷、阿娘一起生活!”
“你进农具厂、娶媳妇,可都是阿娘给你操办的!”
“这是谁告诉你的?我上中学时,到农具厂勤工俭学,因为帮厂里挽回巨额损失,厂里给我一个工作的名额。我就是在厂里认识你嫂子,自由恋爱,然后结的婚。结婚时,家里的房子破了,到处漏雨。我们拿出全部积蓄,盖了五间土坯房,就是你现在住的这个。与阿娘一点关系也没有。如果硬说有关系,那就是我跟你嫂子结婚那天,她忙里忙外!”
“这还不是?她老人家手里没有钱,就帮你们操持,也是她的一片心意!”
徐建业第三次冷笑:“阿娘帮我们操办婚事,这个确实不假。但是,我们当天收的礼,几百块钱,都被她借给娘家侄子了。到现在还没还呢!”
“你说的,跟阿娘说的不一样!”徐建设扯着嗓子叫,“别以为我小,就觉得我好骗!”
这时,徐朝的二婶走进堂屋:“建设,我觉得大哥说的有道理。你想想看,阿娘这些年是怎么对俺家的?卖点粮食,钱都在她的手里,临死了,她手里却一分也没有。她有好吃的,不给俺家孩子吃,却给她娘家侄孙吃!”
“你放屁!”徐建设恼羞成怒。
长辈们争执,徐朝只是听听,不想插一句。只要不打起来,他就装作不知道。
突然,门外走进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汉。
看到这个老汉,院子里的本家、亲戚都争着打招呼。
老汉只是向大家点了点头,然后直接进了堂屋。
堂屋里正要接着吵的徐建业和徐建设看到老汉,齐声叫了一句:“明忠叔!”
徐朝终于想起,这个老汉叫徐明忠,做过十几年村长,是徐家族人中最大的干部,也是辈分最高的人。
而且,徐明忠为人正直,族人但凡有争执,都请他主持公道。遇到红白事,也都请他当“大总”的。
今天,这老汉就是徐建设请来当大总的。
徐明忠一进屋,徐建设就把徐建业刚才讲的话提了一遍,指责哥哥“撒谎、忘本、忤逆不孝”。
等徐建设终于说完,徐明忠只是嘿嘿一笑:“你哥说的都是真事!”
徐建设直接不会了:“明忠叔,你可不能拉偏架!你告诉我,阿娘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亲儿子不如娘家侄子?”
徐明忠说道:“当年,你们的爷爷奶奶还在世时,你娘想当家,跟你奶奶吵得天翻地覆。她需要娘家人给自己撑腰,所以,她就要对娘家人好。用现在一个时髦的词叫‘投资’。你娘长年向娘家人投资,只要在家受了一丁点委屈,就跑娘家告状。潘家人就来一帮,把你的爷爷、奶奶、你爷、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