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亭煜浓眉皱起。 寿石城外荒山一遇,是他这数月以来的噩梦开端。 他的苦心经营,皆在她杀死钱远灯的那一瞬,尽数败落。 而他和她的言语交锋,更令他午夜深睡时频频被惊醒。 “我要杀钱远灯一事,足够让你当做把柄,那两个女人便是人证。你将此事一揭发,我牧亭煜必成镇国将军府的仇人,届时不用你杀我,我自己便死在他们手里了。但倘若你我合作,成为一条线上的人,我替你做事,你替我保命,各取所需。” “回去告诉李据,钱远灯那尸体只是一份小礼,他灭我夏家,夷我满门,至我孤女茕茕一人,举目无亲。这相等滋味,我也要让他尝尝。自今日始,他身边的尸体会越来越多,那些姓李的王室宗亲,他身旁的名公钜卿,还有他膝下的皇子皇孙,都将逐一陈尸于他跟前。你让他莫忘差人记住那些死相,因为这相同死法,我将在手刃他时,让他也经历一遍。” …… “你放我,不是让我去传话么。”牧亭煜看着她道。 夏昭衣扬眉,倏然一笑:“牧亭煜,你自己信吗?” “……何意?” “我对你说得那些话,你真敢去同李据说?给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跑去他跟前,说我警告他,他李家满门将死于我手,不是么。” 牧亭煜眉心拧得更紧:“你!” “至今已过数月,我的这些话,你还未替我传到李据耳中,对吧?那你猜,我明知道你不会说,却为何又放你一马,要你去说?” 牧亭煜这下真的慌了:“那,你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你不会跟李据说,却一定会跟陆明峰说,问陆明峰该如何做,”夏昭衣唇边笑意变深,“陆明峰定也建议,此话不宜上奏。但若说我平白无故就这样放了你,李据定然不信,那么,你们就要编造点东西,去圆上。” 少女笑容嫣然,灿若人间四月,字字句句落在牧亭煜耳中,却是毛骨悚然。 “以及,寿石城中还有一处伏笔,”夏昭衣继续道,“陆明峰想要唆使支爷对远在探州的山景城下手,让沈冽不好过,支爷没答应,但是,我答应了。” 牧亭煜瞪大眼睛,额上爆出大量冷汗。 他是个聪明人,少女的话,让他瞬间全部连到了一起 “那取三百两现银去找陆明峰谈合作的人,不是曹易钧的手下,是你的手下!” “合作嘛,必然有不少书信往来,”夏昭衣笑意敛去,目光则变深亮,“先是编造假话,替你在李据跟前圆谎,后又有这些亲笔书信,还有现在,我一身招摇过市的红衣在这里跟你聊了这么久……牧亭煜,凭借李据的疑心,你觉得你跟陆明峰,谁先死呢?” “你好深的心机……” 夏昭衣扬眉:“能有天荣卫正将和你以性情乖张,谋略深沉出名的牧小世子深?” “那你为何现在全部告诉我?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就是查出打你师弟的歹人?” “你要去明台县。” “你想让我替你收拾明台县的烂摊子?!” “我在明台县能有什么烂摊子,”夏昭衣讥讽,“那是阳平的烂摊子,我只跟你说一句话,明台县那边,我保了。你若在那边有任何不好的声名传出,那么……” 牧亭煜手心里的玉饰,几乎要将他手心割破。 “以及,想必你也不希望被旁人知道,我来过熙州府,到过你跟前,还被你这么轻易地放走,对么?” “你还要我替你遮掩行踪……” “你是个聪明人。” 这算是夸上了? 牧亭煜呵呵。 还有这句轻易地放走,牧亭煜一张俊容青白,她以为他想放她走? 如果眼神能作刀,此女早被他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走了。”少女轻飘飘地说道,一扯马缰,悠悠然离去。 牧亭煜看着她消失,半响没缓过来。 一旁的蒋梦兴和近卫早就傻了。 他们听不懂,但不妨碍他们不明觉厉。 甚至与话中内容都无关,光凭两个人鲜明的气场对立便一分高下。 少女轻闲散漫,牧亭煜诚惶诚恐,分明一个是李乾大地上的通缉犯,另一个是公子王孙,怎么反倒是被对方给拿捏住了。 而且,凭借超高身手闯出名堂的她,都还没动武力。 “等等!”蒋梦兴忽道,“世子,若说是对她的师弟动手,那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 “洪统领!” 牧亭煜一惊,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