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很小,两寸多一点,圆形,广口,无把,虽然杯身脏污,但露在外边的图纹仍可见其尊雅。 柔姑对这个杯子不陌生,三年前,沈谙挖过一口棺木,棺木旁的随葬物里有一个万寿缎布所包裹着的锦盒,锦盒里边陈列着一套银质的酒器,便共有七只这样的银杯在其中。 那座坟墓远在枕州六室山的群山峰岭里,极为隐蔽,约有三百年历史了,不是沈谙要挖它,而是沈谙的师父,轻舟圣老范竹翊。 那套酒器最后被嵇鸿拿走了,现在在林清风手里,她最喜欢收藏这些。 沈谙端详着小杯,手指不再转动,柔姑不知他在想什么。 “公子……”柔姑唤道。 沈谙抬眸看她,应了一声,将杯盏抛了回去。 杯盏跌回滚出来的地方,落在那些腐烂掉的,黑漆漆的废渣上面。 “你猜,这里是干什么的呢。”沈谙望着那只杯盏,问道。 柔姑摇头,转头看着他:“你未曾说过,我也猜不到。” 火把是沈谙拿着的,脸上遮着面布,高挺的鼻梁将布高高撑着。 “炼丹,”沈谙淡淡道,“好些都是药渣。” “药渣?”柔姑望向那颗坏掉的头颅,目光浮起惊诧,“这颗头颅那么软,难道是……” “而这个婴儿,兴许是来不及。”沈谙说道。 “真恶心。”柔姑想吐。 沈谙将手里的帕子丢了,拾起放在地上的长剑,朝前面走去,说道:“此暗殿名为千秋殿,大约有四个炼丹室,专门烧制长生丸。” “长生丸?”柔姑很轻的念着。 “你信这个世界上有长生吗?”沈谙回头看着柔姑。 柔姑摇头,说道:“不信,若真有长生,此处怎会荒芜?” 沈谙淡淡一笑:“我也不信。” 他抬头望着四周,边走边道:“但这里绝对会珍藏大量医书药籍,可能还会有一些药材。” “时隔百年,药材定是不能够用了。” “但能够看一看,哪些药材是他们所重视的。” 柔姑想到那颗头颅和那婴孩,一阵反胃。 沈谙似乎也想到了这个,脚步停顿了下,说道:“不过,有所为,有所不为,是非对错,我懂。” “嗯……”柔姑点头。 手下们找了良久,寻到了五道门,三道是堵死的,进不去,还剩两道。 沈谙带人先去最近的这一道。 门没有堵死,但很难开,费了许多功夫才将它打开。 冗沉的摩擦声听得人心头压抑,一寸一寸往里面挪,出现的是一个空旷宽敞的石室,中间有一张桌子,数张凳子,四周墙壁上挂着腐败的字画,除此之外,是满满堆积的尘埃和蛛网,再无其他。 沈谙举着火把上前,前方出现往下的台阶,手下们跟在他身后,同他一样,举目打量四周。 “可能这数百年来,只有我们来过。”柔姑说道。 沈谙在桌前停下,手里的剑轻轻在桌上划过,长剑锋利的顶端将尘埃聚拢成一处。 “山中方一日,人间已千年,”沈谙低笑,“这种感觉真好。” 他回过头去,看着手下们,说道:“一夜未睡了,在此休息吧。” “嗯。”众人应声。 …… …… 白日的光亮落下,深渊里的能见度要大好,可以望下去很远很远。 四周群山的霜雪缓缓下沉,崖壁周围不时滑落下雪块,有些地方已渐渐有汇作一起的细水在往下淌。 沈谙留在上边的手下们在不断清理四周的霜雪,至少要保持这一片的干燥,但很困难,这也是沈谙为什么宁可连夜下去的最重要的原因。 同时,他们的目光在不断的四处张望。 “他去哪了?”一个手下说道。 “不知道……”瘦一点的手下看着远处,说道,“那是不是有个人?” 同伴们皆抬头望去。 就在他们上坡没多远的地方,似有什么身影正在朝他们靠近。 “野兽?” “好像是人。” “他回来了?” “好像……是个小姑娘?” 那团草木越来越近,众人摆好防御架势,往后退去,严正以待。 一片茂林被拨开,霜雪唰唰落下,一张笑脸出现:“眼力不错嘛!” 女孩笑得俏皮绚烂,声音清脆,肌肤赛雪,元禾宗门的紫边白衣衬得她似能反出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