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宋岚睡得很早。可能是大清早被吵醒,又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的缘故,他的脑袋几乎挨在枕头上的瞬间,就进入了梦乡。
这是梦中的世界,感觉有些微妙。和正常的梦境不同,他很清楚自己是在做梦,梦中的他出现在了一个被烛火点亮的狭小房间,成为了一个不明身份的少年。
似乎是营养不良的缘故,少年的身材消瘦矮小,他正身处一个船舱似地屋子里,将点燃的蜡烛放在老旧的柜子上,烛火照亮了房间中从未见过的文字与符号。
文字和符号都是鲜红色的。此时的少年正虔诚地跪坐在这些文字符号前,嘴里念念有词。
“神啊,如果您真的存在,请您为我指引道路!”……
“迪亚戈,你去什么地方了?”门外响起了不耐烦的声音,沉重的脚步声离屋子越来越近,来者骂骂咧咧着,
“高德尔神父要你过去一趟,马上就要出海了,你还要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才行。”迪亚戈是少年的名字。
因为他在听到呼唤后,整个人的身子都绷紧了,他赶忙熄灭了蜡烛,将自己瘦小的身子缩进了杂物堆里。
就在他试着用杂物将自己的身体遮蔽起来之时,屋子的门被人一把推开了。
来者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男人,他穿着船员的制服,满脸横肉,手里提着一盏油灯,这幅打扮以及房间的构造,让宋岚不确定这个梦是否和他处于同一个时代。
然而当男人看见那些由鲜血写就的文字符号时,却勐然间瞪大了双眼,他浑身一颤,手里的油灯脱落在地上,灯芯点燃了杂物堆,在短短几秒时间里火焰便连成了一片,当灼热的温度抵达他的脚边时,船员才如梦初醒,他踉踉跄跄地跑出房间,嘴里还不停怪叫着
“高德尔神父、高德尔神父!”少年没有发出声音,任由火焰笼罩了自己。
他的皮肤被烫得起了泡,一直咬牙等到船员落荒而逃之后,才从杂物堆里钻了出来,强忍着浑身的灼痛,逃出了这间屋子。
宋岚只觉得这个梦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道这个名为迪亚戈的少年正在向谁祈祷,船员又为什么在见到了那些血色的文字符号过后露出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直觉告诉他,他很可能在梦中目睹了一场邪教仪式,这恐怕是解释船员反常表现的唯一原因。
他所提到的
“高德尔”神父,恰恰又和宗教有着紧密的关系。逃出屋子之后,迪亚戈拼了命地向前跑着,一直到跑出了船舱,在吵杂声中混进了人群。
那是一个港口城市,还未入睡的居民们自发地组建起了救火的小队,而在人群之中,有人正等待着他。
那是一群和迪亚戈年纪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少男少女们,他们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看起来就和乞丐没什么区别。
在见到了自己的同伴之后,迪亚戈终于体力不支地倒在了某人的怀里。
宋岚的视线也连带着一起陷入了黑暗。而当黑暗彻底笼罩这整个梦境世界之时,他隐约看见了一群被人群簇拥着而来的人,走在最中间的,是一个满脸威严,穿着神职人员服装的男性。
他锐利的视线穿过了人群,笔直地落在了迪亚戈和他的同伴们身上。神父向身边的人嘱咐了些什么,那些穿着船员服饰的人便气势汹汹地朝着他们靠了过来。
梦境到此结束了。宋岚对此十分不满,这就像是一场电影看到了最关键的部分,家里的电视机却突然发生了故障。
而梦境结束所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连带着他也一起醒了。卧室的灯被打开了。
他的额头上传来了冰冰凉凉的触感,他紧接着便对上了陆湘关切的眼神。
“你发烧了。”她将沾了水的湿毛巾贴在宋岚的额头上,这是自她遇到宋岚以来,后者第一次在真正意义上出现生病的症状,尽管对方总是将病假挂在嘴边,但以往那更多都是为了逃避工作而编造的借口。
这一次他则是真的发烧了。身体滚烫,还出了一身汗。
“几点了?”宋岚瞧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应该是深更半夜,距离天亮都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他对于梦境里的种种细节都记忆犹新,船员们朝迪亚戈走来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刚过4点……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需要去义体医院么?”
“不用。”宋岚摇头,他身上倒是一点都没有发烧所带来的不适感。他的皮肤的确还残留着类似于高烧留下的余温,不过随着他的苏醒,温度也正开始急速退去。
“你确定?”陆湘还有些不太放心。毕竟她是被宋岚给惊醒的,她之前抱着宋岚入睡,而在惊醒之时,她甚至产生了自己正抱着燃烧的木炭的错觉,他的体温高到甚至不像是发烧。
“确定,你看,温度已经退了。”宋岚伸出右手,陆湘立刻握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她眯起眼,仔细感受着宋岚温度的变化。这果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