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是三月上旬,天气却并不暖和,早春的寒意仍然很不友好。晨空蔚蓝,路两侧的树枝上已有零星新发的绿芽,林立的楼宇间不时有鸽群划空而过,这一切本充满诗意,但出租车玻璃上的暗咖色贴膜给董锵锵的视线加了滤镜,让一切显得陈旧,再配上车内独有的气味,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这和他记忆中的BJ截然不同,在他的印象里,BJ的春天应该到处是和煦的阳光,微风拂面和郁郁葱葱的绿色,就算有沙尘暴,也无论如何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路上的车不少,过几个十字路口时都堵了,董锵锵依稀记得出国前好像路上没这么多车。而且不仅车多,自行车也不少,更让他意外的是,逆行居多,街面上乱糟糟的,司机提心吊胆地小心开着,时不时蹦出一句脏话或狂按喇叭表达对不遵守交通规则人的愤怒。 董锵锵特别留意了下街上戴口罩的和不戴口罩的差不多一半一半,每个人脸上都没什么笑模样,全都是形色匆匆、心事重重的模样。董锵锵打量着这座他从小长大的城市,心中却觉越来越陌生。 司机不时透过后视镜偷瞄后座的董锵锵母子,董锵锵能感到他的紧张与不安,果不其然,一上二环主路司机就主动戴上了口罩。 车离医院还有两个路口,董锵锵坐在车里就能看到通向医院门口的路被各种车辆和行人堵得水泄不通。 出租司机是不怕堵车的,反正计价器走字儿乘客就得给钱。董锵锵和母亲商量了一句,便一起下车朝医院步行。 离医院大门差不多还有20米左右,就见路边一个门脸房外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有人表情激愤、高举钞票吆五喝六地喊着什么,有人在水泄不通的人群外似黄花鱼般游走,似乎在找进入人群的方法,还有人表情木讷地向门脸房里探头探脑地张望,更多人则是站在人群外围双手插兜围观。 “他们在干嘛?”董锵锵问董母。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董母朝门脸房努了努嘴。 董锵锵疾走几步先行赶到人群旁,就见地上歪倒着一块红底白字的牌子,牌子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大字:板蓝根已到货。16层口罩已到货。 16层口罩?董锵锵看的一头雾水,正要回头问董母,冷不丁被人撞了个趔趄,他回头看去,却见一人正拨开人群,拎着三个包裹兴高采烈地向车站方向跑去。 “他这是抢到16层口罩了么?”董锵锵问已经走到身边的董母。 “电视里讲了,非典的病毒很顽强,主要靠飞沫和近距离接触传播,所以医生建议佩戴口罩阻挡病毒侵袭。一开始大家戴的就是普通的单层棉口罩,后来不知怎么就出来了双层口罩,然后就4层,6层,8层一路这么下来了,到现在就16层了。” “您刚才说什么?非典?是这个病毒的名字么?”董锵锵问道。 “对,非典型肺炎,至少目前是这个叫法。” “非典,非典……”董锵锵看着人群咂摸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见董锵锵不理解,董母解释道:“抢什么的都有,除了口罩,还有板蓝根、金银花冲剂、夏桑菊颗粒,抗病毒口服液、酒精和消毒液,甚至粮、油、盐、醋、手纸这些都跑不了,总之一切能抢的都要抢。这家(店的)板蓝根肯定之前也断货了,要不然不会这么写。”董母这时也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广告牌。 董母的话让董锵锵忍不住又想起之前在电视里看到过的画面和小时听过的相声。 “可板蓝根管用么?医生说的?” “医生怎么会说这种事?是2月那阵儿熏白醋、喝板蓝根能防非典的传言满天飞,再加上当时有的地方的商店和超市正好关门,人们本能地会担心买不到东西,所以才会宁可信其有。那时这些东西恨不得一天几个价,之前一包也就五六块的板蓝根一下就到了二三十一包,白醋也从10块一瓶涨到50,60,甚至更高,还经常买不到。” “可这些都是民生用品,不可能买不到。这些人听风就是雨,难道没有基本的辨别谣言的能力么?”董锵锵觉得现实比他想的还要荒诞,“再说他这么涨物价局难道就不管么?” “当然管,怎么能不管?抓住了就罚,但问题是大家都着急抢购,根本没人会去举报,没人举报,物价局也不知道哪家卖的贵。就算知道了,抓住了,也狠罚了,这个卖家如果因此开不了了,你又住在附近,平时需要天天买东西的,冷不丁再也买不了了,还得去更远的地方买。你年轻没问题,可天天买这些日用品的多是老人,老人可受不了老跑远路。” “那他们就受得了这些奸商坐地起价么?”董锵锵愤愤不平地回了一句,说完又想起什么,“您也抢了么?” 董母摇头:“你在外面,家里就我和你爸,你爸还天天在医院,根本用不了什么。再说去年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