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卧室,被两个人纠缠弄乱的床上,铅灰色床品把褶皱衬得尤其鲜明,陆尽燃满身苍白病气跪坐在中间,衣衫不整,看起来脆弱得一推就倒,嘴里说的,却一句一句都是为非作歹。
盛檀是真头晕,睡的那几个小时不足以对抗陆尽燃这个撕了面具后无法无天的混蛋。
她也不想示弱,两步回到床边,扯着他散开的衣襟,把他拉过来:“你敢说我就敢听,你是不是还要告诉我,你现在,此时此刻,也不想安分?!”
陆尽燃被她拽得摇摇晃晃,黑发垂着半挡住眼,高挺鼻梁和弯起的唇都在无形中蛊人:“我在想什么,我说这些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我……”
“你知道的,”他手一揽,借着一站一坐的姿势,往前靠在她身上,拱进她颈窝里,喉咙发出劫后余生般,含着低微哽咽的喟叹,“我想让你和我一起睡,如果你不愿意,就我出去睡沙发,你住这儿。”
盛檀要推他的手因为那声叹息停了,悬在他头发上,蜷了蜷,没有摸上去:“嗯,我不愿意。”
陆尽燃额角磨着她,抱住她腰低声说:“好,我不勉强你,只要你肯留下就行,不给我判死刑就行了,盛檀,我不要求你对我怎么样,我想要的,只是你能给我一个……让我爱你的机会。”
盛檀没有回答,陆尽燃慢慢放开手,脚步虚浮地下床,在柜子里随便拿出一条薄毯往客厅走。
她忍了忍情绪,很确定他不会听话单独睡床,干脆不争辩了,上前把毯子抢下来,扔回去,熟门熟路换了条厚的,和枕头一起给他摆到沙发上。
盛檀没再多看陆尽燃的反应,迅速回到卧室关门拧锁,上床把被子拉到头顶,耳朵还在捕捉外面的动静,听到他躺下,她才收回心思,捂着眼卸掉力气,身上瘫软。
变化太快,太突然了,她的方向完全被扭转,拐进了一条惊险的歧途,不知道要怎么自处,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她把事都已经做绝了,动手打了他,说他脏……
那些剜心的话,行为,能轻飘飘当没发生过?她最初骗他勾引他利用他,也都是事实,拿什么来勾销。
盛檀喘了口气,脸埋进枕头,不自觉往旁边挪,直到挪进陆尽燃睡过的位置才安定下来,蜷着入睡。
半梦半醒的时候,盛檀一下惊醒,半坐起身。
不是,四千万的事还没问他!重点都给忘了!
她看着紧闭的房门,又酸软地倒下去,晚上太危险了,真去了客厅,不见得能顺利回来,还是明早再说。
盛檀心不稳,天没亮就醒过来,一看手机,清晨六点多,她先给医生发微信,让他再来给陆尽燃打连续两天针,又订了早餐,才去浴室简单洗澡。
她向来淡妆,忙起来就素颜一支口红,原生的脸,清艳里满是不受束缚的天然,少许颜色就够夺目,无所谓带没带化妆品。
盛檀收拾完调整好呼吸,鼓了鼓勇气打开门,一
眼看到沙发上空着,没人,她心一乱,立刻出去找,踏出一步,就踩到了一片绵软的触感。
她低头,脚下踩的是毯子。
客厅窗帘还合着,只有卧室透出来的光勉强照亮门口,陆尽燃侧着头,靠坐在她门边睡着,盖的毯子掉了大半,堆到腰间。
盛檀怔住,心一下一下鼓胀,她放轻呼吸,在他身旁缓缓蹲下,他侧脸被光线勾勒,轮廓很深,密长睫毛低垂,映出昏暗的阴影,才几天过去,他瘦削了一圈。
她蹙眉,手指不禁碰了碰他眼尾:“陆尽燃……”
他没醒,开门声,脚步声,都叫不醒他。
盛檀心底压抑着的酸胀破了口。
他怎么可能不累不疼,烧那么厉害刚退,昨晚打针期间还硬撑醒着,晚上也没怎么睡吧……是怕她会偷着走,才来这儿守着么。
看这样子,他恐怕凌晨才睡着,熬到极限的疲倦没那么容易消化。
盛檀摸摸他的脸,温度正常,房子有地暖,不会着凉,她就没有挪动他,把毯子拉高,给他盖严。
她手机一震,收到两条信息,一条是剧组,问她今天是否按时开机拍摄,一条是送餐提示。
盛檀回复“拍,我准时到”,她轻手蹑脚起来,去门外取了早餐,拿笔在外卖纸袋上写了几行字,随后把该吃的药准备好,都放茶几上。
她穿上外套,临走前回头去看陆尽燃。
他还倚靠着空房间的门框,陷在暗淡里,守一个已经悄悄离开的人。
陆尽燃睁眼时,客厅静得像个空旷坟茔,窗帘中间的缝隙透进一束光,横到他面前,浮沉悬在半空,毫无声息。
他抓了一下,只碰到毯子,还没有分清是什么时间,就急切转头去看卧室,门开着,里面的床整整齐齐,从头到尾都没人睡过一样。
仿佛一场梦。
昨夜听到的,得到的,都只是他病到浑噩的幻想。
“盛檀……盛檀!”
陆尽燃干哑地叫她,踉跄站起来,冲进卧室,没有,一点痕迹都不存在,他眼角迅速染红,拼凑缝起来的心被捅穿翻搅,血液从划开的破洞里往外淌,唇上刚恢复一点的血色抽离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