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把自己算在财产里面,盛檀愣住。
陆尽燃这个态度,是觉得以他今天的身份,她对他太好了
不然呢,迁怒,把他当成仇恨目标,苛刻欺负,能改变什么
盛檀不带情绪说“你不用这么想,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要跟我来,我既然答应了,就会负责你基本生活,给你合适条件是正常的,我没准备把你当泄愤的沙包。”
“你也不用担心这套七八十平米的房子住两个人不自在,”她强调,“我只在书房睡一晚,明天早上就搬走,后面电影开拍,跟组很忙,没空回来打扰你,你自给自足就好,还有,三餐的钱记得收下。”
盛檀交代清楚,刻意忽略掉隐在阴影里看不太清的那双眼,想夺回被子,绕开陆尽燃去书房。
他却按得极紧,筋骨修长的手背上,青色血管用力绷着,根本撼动不了。
她皱眉要责问的时候,陆尽燃突然偏了下头,把被子放到了旁边沙发上,他微红的眼窝也随之暴露出来,没办法再掩饰。
陆尽燃下压的睫毛里挡着水光,在盛檀吃惊的关头撩起眼帘,直白又隐忍地跟她视线撞上。
“我不要你的钱,不想给你添麻烦,你书房的单人床,客厅沙发,地板,墙角,我都可以睡,我以前又不是没这样睡过。”
陆尽燃牢牢盯着她,漆黑瞳仁像裂开的碎玻璃:“如果你看见我就觉得不方便,那我出去住,就当没来过,盛君和不会知道,即使知道也无所谓,他把钱给你了,控制不了你。”
“你没必要委屈自己搬走,是我该道歉,”他脸色素白,“对不起,我自以为是,我知道消息的时候阻止过,发现阻止不了,我就迫不及待想来找你,我以为你至少”
盛檀感觉到有什么既定的认知在倒塌,客厅空间足够,没人勒住她的脖子,但难以言喻的某种缺氧感还是缠绕上来。
她保持面无表情“至少什么。”
陆尽燃笑了一下,泪始终悬着没有流下,眼眶红得戳人“我以为这几年里,你至少偶尔想起过我,不是彻底把我当成不相干的,让你加倍恶心的入侵者。”
盛檀无意识扣住的手猛一收,指甲往掌心里摁下去,震惊比其他蜂拥到一起的复杂情绪更多。
外面的寒气和家里的热度在陆尽燃身上对冲之后,他声音明显带着病气哑下来,盯着她,轻声叫了句“姐姐”。
不叫还好,一这么叫,盛檀就被扯回过去。
时隔太久了,从前面对陆尽燃的那些心情早就生疏,这时候猝不及防被唤醒,盛檀适应不了,有口气辛辣地哽在嗓子里。
她根本没想过还能跟陆尽燃重逢,以为她走之后,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他碰面了。
将近五年的漫长分别,人这么善变的物种,不是早该淡忘了吗,结果不只是他,连她也还清楚记得以前的无数细节。
她第一次跟陆尽燃见面那年,他才十二岁,刚上京市四中的初中部。
她在同一所学校读高二,刚开学就听人议论,新一届小学弟里有个特扎眼的,小小年纪自带风云体质,不少高年级学姐专门跑去看他。
她觉得好笑,小屁孩儿而已,直到开学典礼偶然遇见,才相信真有男生天然就是目光中心,好看得无所谓年龄,只是性格孤僻,独来独往,对人冷淡得不行。
学校里八卦传得很快,没到一周,陆尽燃开学报道当天是被劳斯莱斯送来,连司机都穿几万块大牌的小道消息就人尽皆知。
那时候盛君和经常外出谈业务不在京市,妈妈就抽空在四中门口经营了一家寄托班,她放学帮着打理。
几天后大雨,她在窗边不经意一抬头,看见对面的公交车站,陆尽燃竟然坐在长椅上,旁边人潮来往,他始终没动,清瘦影子被雨帘模糊。
她一开始只是奇怪,以为他等人,后来她留了心,频繁发现他一个人出现在那。
有次雨势凶猛,晚自习都取消,她帮妈妈忙完已经天黑,学校附近冷清萧条,他却还雕塑似的,头靠着栏杆一动不动。
她心神不宁,忍不住撑伞过去看他。
少年瑰丽脸上浮着不正常的红,冷冷抬起眼,她被攻击性吓了一跳,没等解释,他就偏头咳嗽,呛得睫毛颤抖濡湿,意外的脆弱起来。
他明显生着病,她怕出事,就把他带回寄托班,煮面逼他吃,再找感冒药,拿出年龄差的学姐威严,强迫他听话。
她不懂为什么陆尽燃家庭显赫,实际上却是个放学没地方去,可能连饭都吃不上的别扭小可怜。
那天晚上陆尽燃吃了药,难得露出这个年龄该有的乖,病气加上药效带来的困,让他撑不住,倚在昏暗的墙角睡着。
她给他盖了外套,他深夜还是冷得发抖,她走近看他,他就循着热源靠在她身上,呼吸滚烫地往她颈窝里埋。
等早上她惊醒,陆尽燃已经走了,外套披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