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数日的大雪已然结束,虽然地面上依旧积雪颇厚,但厚厚的云层不再,如水的月光洒在这座古老的城关上。
不大的宅院内,段志玄脸上有着少有的凝重,低声道“真是名不虚传。”
张公瑾补充道“更有甚之。”
少年谋士,史上并不是没有, 但今日尽显手腕授职收权,完全不像个初出仕的青年,反倒像是老油条让众人难以出言反驳,倒是最后撕开脸皮的痛斥有些少年意气。
“苏定方在军中威名赫赫。”段志玄摸着下巴,“更有马三宝在前”
张公瑾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比起来段志玄至少还有个马军副总管,虽然没有实权,但至少有个名义, 而张公瑾这个代州别驾至少从现在来看, 是完全被架空了。
段志玄低声道“适才亲卫来报, 他留下了任城王、李德谋和尔朱义琛。”
张公瑾眼神闪烁不定,但随即叹了口气司马和别驾一样,都是佐官,能不能掌控权力完全是李善的个人选择,但尔朱义琛出塞一战,就算李善刻意授权,自己也没有反对的理由谁让你们没赶上呢
“殿下嘱咐,勤于国事,少起纷争。”段志玄嘟囔道“但如此束手束脚”
从明面上来看,天策府的确处于劣势薛万彻这個录事参军事那是有实权的,而尔朱义琛只怕也能捞到点便宜,而天策府这边只有李楷但毕竟只是代县令, 就算有实权也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久久的沉默后, 段志玄试探问“可要去信殿下”
张公瑾咬着牙摇头道“你我身负殿下重托,出师不利就要求援, 还有何脸面”
但对于接下来的局面, 张公瑾也是一筹莫展,
距离宅院不远的城头上,李善手抚冰冷的城墙缓缓踱步,“苑君璋改旗易帜,宜阳县公驻守马邑,突厥绝不会坐视不理。”
“欲谷设、结社率、社尔陆续领兵南下,无非震慑而已。”
“但此次欲谷设被擒,想必突厥不会轻举妄动,从此刻到五月间,突厥即使南犯,亦不会再起大军。”
并肩而行的李道宗笑道“怀仁此次出塞一战,大扬锐气,大壮军威,又有欲谷设在手,颉利可汗唯其一子,自然要权衡利弊。”
顿了顿,李道宗补充道“怀仁,略为惩戒便罢了,一刀砍了痛快是痛快了, 但却后患无穷。”
呃,这几天,欲谷设可没什么好果子可以吃其实被李唐扣押俘虏的突厥将领之前也有, 但大都即使不为贵宾,也不会像他这样,一日三顿鞭子,简直体无完肤,有时候李善心情不好还要亲自提着鞭子送顿夜宵过去。
身后跟着的李楷咳嗽两声,“战报已然呈送入京,理应押送去长安。”
跟在后面的还有一人,代州司马尔朱义琛低声道“任城王所言极是,先有郁射设,后有欲谷设只怕突厥盛怒之下,大举来犯。”
李善听得懂尔朱义琛这句话的言外之意突厥大举来犯是表象,关键是如果李善斩杀欲谷设,那么很可能导致突厥颉利可汗、突利可汗双方都瞄上李善。
李善沉默片刻后一笑,“其实欲谷设已然废了颉利可汗只怕如今只恨生了一个儿子,即使放回去亦无所谓。”
李道宗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却听见李善继续说“所以,杀了他没必要,但多抽几顿鞭子,却是不碍事的。”
看李道宗还想再劝,李善笑着将话题扯开,“接下来数月,整顿兵备,兼顾春耕,试行商事,但若突厥来犯,还请道宗
兄襄助。”
李道宗点头道“年节时一席长谈,早已议定,为兄愿出塞迎战,只是”
一边说着,李道宗的眼角余光一边瞄着李楷、尔朱义琛,他知道李善将这些拿出来说,无非是在再一次警告那些被塞来的人
如今的代州人才济济,但李善却和李道宗议定,一旦突厥来犯,李道宗出塞应敌显然,李善对麾下这帮家伙没什么信任。
“此事小弟会禀明陛下。”李善想了想,苦笑道“想必伯父也能理解”
李道宗也苦笑了两声,若是张公瑾、薛万彻、段志玄这些家伙真的未必做不出恶心人的事。
犹豫了会儿,李善咳嗽两声,“对了,道宗兄,经去年末、今年正月这两战,芮国公已经失锐气,有意入京朝见陛下”
“顺理成章。”李道宗双手搓了搓,笑道“正好安插人手”
李善补充道“宜阳县公虽老当益壮,毕竟年过五旬”
李道宗神色滞了滞,苑君璋要滚蛋,李善肯定要往马邑那边塞人,乘机真正的将马邑牢牢握在手心,这都是年节时候议定的事。
如果苑君璋滚蛋,接任的肯定是朔州长史刘世让这些李善有必要拿出来说吗
“张”
“决计不可”李道宗板着脸打断了李善的话,“并州军中,为兄最为依仗的就是张宝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