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要做什么?”周游问出了话,莫名的竟有些紧张。 这也正是树精的疑问。少年是君子坦荡荡,心里果然没有任何的波澜,所以树精也没办法从他的情绪起伏中揣测少年要做的事儿到底是什么,但直接问,又好像显得自己很愚钝似的……这下周游问出了口,却是为树精解决了个难题。 少年只是望着对面不远处,站在建木枝叶范围边缘的江月心,道:“自然是排除阻碍,完成融合了。” 树精听了终于松了口气:“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周游却是心中一片哇凉:“你真的……真的要这么做?你真的要与我们为敌?” 少年闻声回头略略看了周游一眼,但只不过是随意到敷衍的一瞥,马上又转过了头。 可是这一眼看在周游眼中,却是分外的严厉,那一转即逝的目光,仿佛是一把尖锥,一柄长刀,不由分说地刺痛了周游的心。 少年的目光,仿佛蕴含了无声的愤怒,仿佛充满了对于周游不能理解他的一片苦心的失望和无奈。 怎么回事儿?明明是那少年突然变脸要跟曾经的朋友为敌,明明周游是在谴责他这一无耻行径,可是为何,为何在他这般的目光下,偏生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周游会感到一阵阵的心虚呢? 难道他对自己的朋友出手还有理了吗?周游怎么也想不通。 周游想不通,江月心更想不通。 水人在供给灵息给杆儿强复原的同时,虽然不能动弹,却仍可以留有他自己的意识。在杆儿强的修复差不多稳定之后,江月心立即便凝神望向了少年的方向。恰好,那个时候少年也正刚刚从建木背后转过来,缓慢的往前走着。 不知从何时起,建木稠密的枝叶间,已经次第盛开了硕大的花朵。花儿极多,但是跟建木庞大到几乎无法形容的树冠比起来,花儿仍然只像是零零散散分布在明月夜中的星星,灿烂,却并不喧闹。 可即便是这样,这些已经盛开或者半开未开的花儿,也已经是数不胜数了。再加上奇迹般的,建木枝桠上的这些花儿,竟是五颜六色,千姿百态的,宛若用无数的宝石雕琢而成,宝光璀璨,竞相争妍,端的是美艳非凡,夺人魂魄。 可这般如锦繁花,江月心却连瞧也不瞧,目光直视紧紧追随着那少年稳而重的脚步。少年一路上吃尽苦头,那一身衣服早已瞧不出原本的样式与颜色,打眼望去,仿佛他披裹了一件宽大的墨羽之衣,在这地底深处不知从何而来的风中,像一面旗帜,如一段铿锵的誓言,翻飞展演在空中,也将连接着他和建木的那些纤细的根脉掩饰成丝毫不着痕迹的细细的骨骼。 有风从建木的那些繁复的花儿上剥下来层层叠叠的花瓣,轻悠悠洒落少年发梢衣襟,和着那墨色衣衫中若有若无的殷红花纹,共谱一曲幽深入微的浅吟低唱,再不着痕迹地被风捕获碾碎,淋漓在少年的脚步之间。 好一个妙人! 江月心已然又是看的痴了。 直至少年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像是利剑一般将所有美好的想象击个粉碎! 江月心心中一颤。水人张张嘴,很想呼唤阿玉的名字,可他却骤然发现,自己竟完全出不了声了。 取而代之的,是杆儿强旺盛的草木之气,仿佛一头横冲直撞的小猪,直往头上冲。 似乎杆儿强的草木之气刚一动作,少年便立即发现了,简直像是装了透视眼一般。少年也不啰嗦,抬手就是就是一道真气,宛若长虹贯日一般,直取江月心的脖颈之处! 周游张大了嘴,可是大约是惊心焦急太过,一时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真气几乎化为有了实质的长剑,狠狠劈向江月心的颈间,马上就要让这水人精致的脑袋搬家! 江月心虽然还有自己的意识,可是在树精根藤的束缚以及真气的流失之下,水人虽然心中明白却是根本无法主宰自己的行动……水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 看着杆儿强焕然一新的草木之力从水人自己的身体里升腾而起,像是倔强钻出泥土的新芽,带着强大且不管不顾的生命力! “嗵!” 只听一声闷响,白光闪过,周游吃惊地看见少年竟然被逼着退后了半步!再看江月心那边,不管是之前捆缚在水人身上的根脉,还是戳在他要害之处的那根墨色根藤,竟全都变成了一截一截的,仿佛丑陋的虫子一般,掉落在地上扭动着,转瞬便化成了灰,失去了踪迹。 “月心,你……”周游刚要祝贺江月心重获自由,但他马上发现这时的江月心似乎变得不太一样,虽然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可是给人的感觉,却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从头到脚看了一圈,周游除了发现江月心的头发有点不同,其他的也就没什么改变了。 江月心所用的皮囊,因为是按照帕子上的女子形象完美复刻的,所用发辫一直纤毫不乱。但是此刻水人满头紧密的发辫尽皆散开,青丝如瀑,却毫不凌乱,只因一茎翠白自水人颈后绕出,转过几个优雅的弯,巧妙地挽住了水人的头发。 只留下一小簇青翠欲滴的嫩叶在江月心耳畔,鲜活灵巧。 少年扫了一眼,只垂下睫毛,揉了揉手腕,漫不经心道:“看来,我还是慢了些?” “承让!”江月心抬手一揖,用的却是杆儿强的声音,“既然你一意孤行,那我就唐突借了江大人的力,来和你掰扯掰扯了!” 少年嘴角微微一勾,似笑非笑最是轻蔑。他单手结个手诀,也不多言,指尖微弹,一根粗壮的建木之根从虚无的地面下冲出,仿若被惊动的蛰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