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似乎在凝望着周游和周游肩头的水珠,又似乎压根儿什么都没看,只是放空。只听他的声音清清冷冷道:“我求你们来了吗?” 这话……简直要噎死个人。 可阿玉似乎还意犹未尽似的,继续冷漠到底:“就凭你们这点儿本事,这会儿都已经自顾不暇了,竟还想要救人……还有没有点儿自知之明?” “你!”江月心尽管已经化为水形,可此时听他声音,竟仿佛又要从水珠之中再滴出泪珠似的。 周游听了不由生出些不忍和怒意来,他似乎忘了还在他身后追击纠缠着的细根,不管不顾地往前跨出几步,直到那些虬曲的根脉再度昂起头来挡住了他的去路,周游方站定了,对那匿身在根脉之后的少年道: “我们是比不上你,我们就是该死的自作多情……可是我们这一路不顾一切地跟了你过来,那是因为我们把你当朋友,我们……” 少年在重叠层障的根脉之后,发出一声面目模糊的冷哼,似乎冷笑着道:“朋友?大可不必。” 话还没有说完的周游沉默了。此时树精那根尖细鬼祟的细根悄然游至他的脚后跟,意图攀援直上。周游侧身撤步,右足抬起,脚尖垂地,对准细根贴在地上的后段猛然踢去。 周游虽然不能使用真气,不过,幸而他跟着牛五方学过些拳脚功夫,巧的又是,牛五方的拳脚功夫走的是刚猛一路,因此有样学样,以周游这一脚的力道,若踢下去,那条根脉即使不断也得分叉。而且恰巧那细根一心以为自己的对手不能使用真气便毫无还手之力,因此一点儿防备都没有,此时周游飞脚踢来,那根脉颇有些忌惮,仓促之间又无法还击,只得做了缩头乌龟,嗖的一下往后收了丈许,在远处徘徊着,一时不敢近前。 周游朝那根脉瞥了一眼,便收了脚,重新转过身来,依旧目光炯炯地盯着虬根掩映之下的少年,沉默了几秒,方幽幽道: “我听到了……我和月心,还有杆儿强,苏也,小普,以及牛老师苏叔等等我们全都听到了……” “听到什么了?”少年的声音从根脉后传出,听起来似乎在那层声音的冰壳之下,多了一丝不解的困惑。 周游轻轻吐出口气,道:“听到你的呼唤,你的求救声,你心底的呐喊……是你,是你喊我们来救你的……你就像是个溺水的人,在无际的大水中绝望地挣扎着,而我们是你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你希望我们能听见你的呼喊,希望我们能来救你,可是,同时,你却又害怕你无助与无望会把我们也牵扯进水,一同溺毙,所以你又要拼命的忍住,把那渴望的呼喊全都藏在心底的最深处,并且努力地把我们推开,哪怕你如此地渴望抓住我们向你伸过来的手……” “周游……”蹲在周游肩头的水珠形江月心都已经听傻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挡在周游和少年之间的根脉,大约是感觉威胁已经解除,亦慢慢平复下来,重新铺倒在地上。少年失去了遮挡,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周游灼灼的视线之下。 只见他仿佛惊吓过度似的,脸色愈发的苍白,映衬的他眼中的如火般双眸更加猩红似血。 少年的眼神似乎生长出了手臂,仿佛已经顺着周游的目光摸索过去,一把攥住了周游。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几秒,又或许是千百年,少年才轻轻张开嘴唇,艰难地发出喑哑干涩的一声,就好像是一个在荒漠独自跋涉了漫长时光的旅人: “呵……兄长……” 听见这声轻唤,周游的眼中似乎也有光在闪动。他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紧紧地抿上。 这个时候说什么,似乎都是多余的了。 周游,或者说是隐身在周游身体里的云孤,那少年的“兄长”,悄悄松了口气。在他的记忆里,那少年一向是重情重义的,只要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就不会不理解…… “兄长……” 就在周游身体内的云孤正自思忖间,忽听少年开口唤他,周游无端打个冷颤,这少年的声音,虽然说不上是冷,可是,听在人耳朵里,怎么就那么的让人心底里不舒服呢? 大约是因为他身体里回归的力量的缘故? 念及于此,周游忽然感觉少年眼眸中的血红似乎真的生出了灼热的温度,那温度炙烤的他颇有些不安,忍不住移开了眼神片刻。 少年的眼神却依旧不躲不闪,直直看向周游的眼睛,哪怕他已经在刻意躲开着少年的注视。 “我差点儿忘了,兄长的云孤……”少年眼中的赤红越发的深重起来,他似乎在斟酌组织着言语,很过了一会儿,才略带了些困惑道: “为什么在你这里的云孤觉醒后,会是这样?” “啊?”周游被他问的有些懵,迟疑道,“这,这个……我也是头一次遇到云孤,它苏醒后是什么样子……云孤苏醒后,到底应该表现出什么?” “你身体里的云孤是前所未有的最大的一块……按理说,云孤只要完全苏醒,兄长的意识应该完全覆盖了你周游的意识才是,可是,为什么现在云孤已经苏醒,可你周游的意识却还在?”少年说道。 “呃……难道说,不该留意识……我自己的意识一点儿都不能留吗?”周游有些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伤心? 少年不置可否,仍旧用那般火热又玩味般的眼神打量着周游。 这时,藏在少年身后,略略高悬于少年头顶上的树精忽然开口道:“对了,看见这小子我才想起来,你不是一直追逐着云孤,要将那些碎片拼回成一个完整的人吗?这回可好啦,这小子就是你拼图的最后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