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何出此悲凉之言?”少年在旁忽然问道:“先生豁达,不该有此消极之情。” “人生百年,谁能总是积极的?除非吃了金丹烧的慌吧。”青莲先生笑笑,又道:“尤其是在即将走到生命旅程终点之时,消极更是在所难免。” “若是走到了生命终点,先生这种反应又太过平静了吧?”少年凝视着青莲先生,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的眼睛里仿佛有点点星光在闪烁着:“我不信。” 江月心更是惊讶:“怎么好好的,就说到人生终点了呢?” “对不起,扫你们的兴了。”青莲先生淡淡笑道:“我已经撑不下去了,就等着和你们见上一面,我便” “你便如何?”江月心紧张地看着青莲先生。 “便要就此告辞,与你们二人,与这个纷扰的世界告辞。”青莲先生对着江月心微笑道:“我命将终,而已。” “还而已!什么而已!”江月心噌的从地上蹿起来,喝道:“玩笑怎么能随便开!我们大老远的来看你,你就跟我们说这个?”江月心本来就不乐意打断自己和那少年的行程,跑来跟诗人赴个在他看来压根就没约好的约,来了又听了满耳朵的丧气话,这让水人登时气恼起来。 “我没开玩笑。”青莲先生坐正了,敛了脸上的笑意,道:“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而且,以你们两个的本事,恐怕早就料到这一天了吧?否则,为什么非要定下这个一年之约呢?”虽然那少年和江月心并未明言,但青莲先生看的出来,这两个并非常人。 “早料到这一天?”江月心却完全被青莲先生说糊涂了:“料到什么?就料到你要说丧气话?我啊!”江月心像忽然明白了一点,转头去看那少年:“你好像知道些什么?” “嗯。”少年轻轻应了一声,却并没有去看江月心或青莲先生,只是微微垂了头,让额前的乱发盖住了他本来就刻意隐藏的眼神,道:“那日,青莲先生被那鬼祟草木附身后,我便知道知道会有这一天。” “附身的确会有损身体,但是,也不至于要了人命啊!”江月心不解道:“而且那草木也是匆忙间才用了青莲先生的身体,并不算是真正的附身”真正被那草木征用了身体的样子,江月心到现在还记忆犹新,自从那一晚过去后,黑衣人失去了下巴软绵绵窝在泥水中的模样,水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 江月心叹口气,又道:“再说,我们当时是用最快速度帮他把那草木驱了出来,就算伤身,也不至于伤了元气,怎么就会只剩下这一年的阳寿了呢?青莲的身体素质也没有太差吧?”水人看看坐直了身子的青莲先生,以及他身后的酒坛子,狐疑道:“难道说,是青莲饮酒太过,伤了根本才导致” “这点酒,不至于,不至于。”青莲先生笑着摆摆手,道:“不是酒的事儿,还是你们说的那个什么草木根脉” “的确与酒无关。”少年在旁幽幽道:“是那鬼祟草木在青莲先生身体里留下的种子” “什么?”江月心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我们明明已经将那草木完全的,完全的消灭了呀!就连一丝灰,一零星的尘屑都没有留下啊!怎么会” “原来是种子”青莲先生喃喃道。 少年略微抬起些头来,瞥了青莲先生一眼,方道:“在那鬼祟草木的根脉附身在青莲先生身体中时,那鬼东西曾化身为人影,在意识之中的青莲先生还曾近身与其搏斗过” 江月心疑道:“就是在那个时候种下的种子?” 青莲先生自己也迷迷糊糊的,跟着问道:“不会吧?那个时候,我虽然扑到了那团黑影中,但是并没有受伤啊!而且那一直都是在意识的状态下,它怎么留种子?再说了,它若是留下了种子在我身体里,我还能没感觉?” “事实上人家不仅留了种子,而且你直到最近也才有所察觉吧?”少年叹口气,道:“那鬼东西想要留下种子,怎么会让你提前注意到?” “是啊”青莲先生对这点倒是赞同,但他仍是无法想通,怎么一片影子就会变成种子? 少年把他自己用的那支麦秆用两根指头夹了,似乎极为认真地来回拨弄着,道:“你们别忘了,当时,青莲先生是以意识的形式存在的,但那草木,不是。” 青莲先生身子微微一震。直到事情过去后的一年,直到被这少年点破,诗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竟一直存在着盲点! 当时那草木是附身在自己身上的。因此自己所见的黑影,应该就是那草木的真身!或者说,是它真身的某种呈现,但不管是怎样的呈现,那都是草木的真正面目! “那草木当时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虽有人形,却并不真切,这说明它那个时候正处于一个过渡的时期,”少年道:“也幸亏如此,它也只是留下了种子,而不是”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江月心看着少年被长发遮住的侧脸,奇道:“什么叫过渡时期?” 水人看见少年与夜色一般无二的长发,宛如被风吹开的水波,轻轻一滑,露出他明亮的眼睛来。 少年看着江月心道:“这个草木,应该是和你有些相似的它以草木之形修习,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但从去年和咱们的遭遇来看,它应该正处在可自由赋形的关键时期跨过去,它就可以像你一样,随心选择外形,也更便于它的行动当然,它毕竟还是依赖土地的草木,跟你是有些差别的。” 江月心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也自喃喃道:“的确是,幸亏如此” 对于天地自然之物来说,跨过了赋形的门槛,那就相当于修为得到了质的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