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可万万使不得。” 长孙焘弯腰扶起元武帝,后退几步向他行了个大礼。 元武帝神色悲戚地道:“皇叔,局势您也瞧见了,朕的朝臣不服朕,朕的亲族拖累朕,朕若是要把这个皇位坐稳,至少得再来十数年时间。” “可这十数年,到底会滋养多少贪官污吏,多少朝廷蛀虫,这些朕都不知道。” “而最好的方式,便是找寻机会,把祖宗留下来的江山,亲自交到众望所归的皇叔手中。” 长孙焘没有急着说话,默默地看向眼前的少年,许久,他才开口:“陛下,你还年轻,还不知权力的滋味。” 元武帝道:“是,权势恐怕是天下每个男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为了权势,多少人不择手段,为了权势,多少人连灵魂都可以出卖。” “朕从未觉得权势不好,可比起权势,很显然朕更向往另一种日子。因为权势带给朕的,失去要比得到的多。” “若是朕想握紧它,朕可能会杀了亲人,杀了朋友,直到朕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它才能被朕握得越来越稳。” “因为朕不是什么天纵奇才,没办法做到不伤任何一个人,就能大权独揽。” “因为朕 资质平庸,所以朕只能用正常人去争糖果会用的手段去得到那些虚浮的东西。” “所以皇叔,在朕被权力侵蚀得面目全非前,朕把江山交给你,或许将来有一日朕会后悔自己的选择,但此时此刻,朕心意已决。” 长孙焘叹息一声:“陛下,您所向往的世界,也是臣心之所向。” 元武帝转身,颓然地扶着御座:“朕知道,从先帝在世之时,朕便一直都知道。想让皇叔做天子的,从来都只是别人。” “可是皇叔,不管怎样,您都有皇婶陪着,而朕坐在这冰冷的龙椅上,沉浮在暗流涌动之中,朕始终都是独自一人,也只可能是一个人。” “朕的母亲,朕的外戚,朕的兄弟姐妹,朕没有一个信得过,朕不想就这样孤独地活着。” 长孙焘默了许久,终是应下了:“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元武帝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从眼角溢出,他望着头顶“正大光明”的牌匾,道:“都说帝王之家龌龊事多,也的确如此,但好在朕一直信任皇叔。” “只可惜朕都知道与皇叔毫无芥蒂地相处,为何母后连这点都想不明白,若是她能支持朕立灵灵为后,朕又怎 会在朝堂之上,被朝臣用一句‘异族’,便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异族怎么了?异族就没有喜怒哀乐么?异族就不是人么?朕的这些臣子,打着冠冕堂皇的借口,实则心里都在盘算着,从立后这上面能获利多少!” 长孙焘始终惜字如金,他理解陛下的委屈与无奈,但不代表他可以针对此事畅所欲言。 最后,他只是道:“陛下,如今大秦尚未完全稳定下来,禁不起任何变故,还请陛下别再像立储这次任性了。” 元武帝苦笑一声,道:“因为朕能确定,这是朕可以任性的事,所以朕才敢一意孤行。皇叔,朕把你算计进去,终是对不住你。” 长孙焘道:“事已至此,臣还能说什么。” 元武帝道:“既然皇叔同意了,那便回去等待立储大典吧,别忘了填补官员空缺一事,朕把这个在朝中放入自己人的机会交给皇叔,皇叔可别偷懒啊!” 长孙焘心底的抑郁之气始终憋着,闻言他行礼告退:“陛下,臣先走了。” 待他离开,卢公公战战兢兢地道:“陛下,您看到淇王方才的眼神没有?实在太可怕了。” 元武帝道:“他被朕算计,自然是不高兴的, 不用在意。” 卢公公害怕地道:“陛下,您这样做,也不怕淇王报复。” 元武帝笑道:“朕是拿准皇叔的性子,他这人吧,怎么说呢?就是被毅勇侯教得太好了,他放不下江山,放不下百姓,就算明知朕有算计他为储的意思,他也无法拒绝。” 卢公公道:“陛下,奴才不是很理解,您为了灵灵姑娘放弃皇位这种做法。” 元武帝道:“朕不是为了吱吱,不止是为了吱吱,因为朕还有母族阻碍,只要他们还在一日,朕便会有被他们利用的风险。” “赢了,朕是孤家寡人,输了,朕死于非命,朕不想因为自己,断了祖宗的基业,朕更不想为了坐稳皇位,只得把所有人杀光杀净。” “皇叔身上虽也流着萧家人的血,朕的外公,甚至还是他的舅舅,但萧家人动不到他头上。” “因为他没有一个眼盲心瞎的母亲,他有风相、越国公还有荥阳王。甚至,几乎所有的兵权。” “你说,谁还比他更适合做皇帝?” 卢公公道:“奴才不懂那么多,但奴才觉得陛下是位好皇帝。” 元武帝笑了:“朕是长孙家的子孙,大秦不能亡于朕之手。” 长孙焘离开承明 殿出来,见陆明邕正在门口护卫陛下,他郁闷地冲陆明邕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不远处,司马玄陌正和几位大臣扯皮,这些大臣被他三两句忽悠得几乎找不着北。 陆明邕揶揄道:“皇叔,好歹笑一笑,免得别人说你装模作样。” 长孙焘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好歹把笑容收一收,免得别人以为你当值时摸鱼。” 陆明邕耸耸肩,笑得更欢实了:“本来就是。” 长孙焘甩甩袖子,去政事堂找风先生商量填补官员空缺之事。 二人商量许久,确定好官员的来源,一是从淇州属官中找,二是从荟英书院的学生中挑选。 本来小吏接连被刺杀,应该会引起朝廷一阵动荡,就像桌椅的钉子接连被拔出,桌椅会散架一样。 但不得不说,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