谓隐南,便是隐江之南,那边满是深山,去哪里都走不通,既无特产,也无风景,贫困偏僻,平常既没有商人要去那里也没有商人从那里出来,甚至路过的人都很少——丰州南边便是尧州,可因为资郡深山重重,又有瘴气,就算是要去尧州的人,也很少很少会选择从资郡过,更没有人会从隐南县过,隐南县宛如与世隔绝,人也才数万。”
书生鬼虽然虚弱,但谈吐还不混乱:“因而在下前去之时,常常走错路,又无人可以问路,那边连鬼都找不到,耽搁了许多时间。”
“在下还以为足下不会再回来了呢。”
宋游一边筛着茶粉,一边想着所谓的既无商业也无风景的偏僻孤悬之地,一边笑着说道。
“在下怎敢……”
书生鬼继续讲述:
“几经波折,终于找到业山,可到了业山之后才发现,这里已被重兵把守,且有高人布下阵法,还有许多有道行的道人僧人来往其中,更是不断有官差打扮的鬼进进出出,不仅凡人难进,修行玄门中人难进,鬼也难进。
“还好在下精于此道,这才混进去。
“进入之后,几经险事。
“查探一番,这才知晓——
“业山连绵成片,本身地底和大山之中就自成空间,以前常常有人杀人抛尸于其中,后来国师征调民夫,将之修缮扩大,便更是不得了。如今里头好比一座位于山中和地下的城,甚至比许多州城还大。
“国师将北方所有鬼魂都收拢了过来。
“也不知哪来那么多变成鬼的人,总之被带到这里后,当先便要经历一番审讯,随后有的被烧死,有的当了鬼差,还有的说是放到地下鬼城里边去了。
“在下几次被发现,有些鬼差和道人僧人颇为厉害,等到仓皇逃出业山之时,在下已差点被打散了魂。恍恍惚惚回京,又走错几次路,中间遇到从北边押鬼回来的鬼差,还差点被抓走,好险逃掉。最后几乎是凭着执念进京,所幸遇到城隍大人,城隍大人为在下度了一丝神力,在下这才清醒了许多,否则见到仙师之时,恐怕连话也说不好。”
书生鬼说完,总算放松了些。
本就虚弱,强打起精神的时候还好,一旦放松,整只鬼便更萎靡了几分。
旁边陶壶水已开了,咕噜噜响。
“足下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还有一样……”
“请讲。”
“听业山中的鬼说,国师好像要在那里建阴间地府,专门收容天下的阴鬼。”
“知晓了。”
“别的就没有了,只希望对仙师有用。”
“多谢。”
宋游早已知晓业山的一部分情况,书生鬼所言,既是补充,也是证实,也许也提出了一些疑惑之点,总之无论如何,都是帮了大忙。
“在下此前所说,若足下肯替在下去探查一番,便将此前之事一笔勾销,还得请足下喝一杯茶。不过那时却万万没想到足下竟如此用心,更没想到足下会经历这么多的危险磨难,足下虽是鬼,虽小节有缺,但对于信诺的遵守,却让在下十分敬佩,一杯茶怕是还不了足下的恩情。”
宋游端起陶壶,高处冲水。
水入碗中,激起茶末与茶香。
杯中立马浮白飘翠。
“仙师…”
书生鬼眼巴巴盯着那杯茶,忐忑又期冀,深吸了口气,竟好似闻到了浓郁的热腾腾的茶香。
这杯茶,不寻常。
“请!”
宋游将茶捧给了他。
“仙师!”
书生鬼亦是双手接过。
陶杯隔热,短暂不觉得烫,但也明显可以感觉到这杯滚烫茶水传出的温度,暖洋洋的,只从手指,一下传到了身体里去。
书生鬼甚至不禁打了个寒颤。
化成鬼后,没有实体,没有皮肤,哪里又能察觉得到冷热呢?其实对于他来讲,这已经是一种很久违的触感了。
何况杯中热气升腾,带着茶香。
“……”
书生鬼再次深深吸了口气。
那绿茶的清新,混杂着淡淡的豆香,加之热气,给他的感觉熟悉又陌生。
凑到嘴边,小酌一口。
“……”
茶香浓郁,微微带苦,也微微带涩,书生鬼硬是将之含在嘴里,来回品了好久,烫茶都已经冷了,这才吞下去。
随后回甘,仿佛唾液都被勾起来了。
自化成鬼后,这是百年也没有尝过的滋味啊。
“足下,这茶如何?”
宋游微笑着看向他,问道。
书生鬼这才抬起头,心中五味杂陈。
“好茶……”
随即低头细饮,不忍多言。
原本虚弱飘忽的鬼身渐渐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