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人也忙于午饭,仅仅一个时辰的差距,竟已从热闹变得冷清。 “扑扑扑……” 天上有只燕子飞来。 本不该在这个季节出现的燕子停留在街旁雨檐上,低头看向道人,左看右看,小声说道:“先生,山神请你去山中叙旧。” “知道了。” 道人露出满意的笑。 “定在三日后。” “知道了。” 道人却是看向前方。 燕子视野很广,虽未转头,也发现前方有些动静,于是立马闭上了嘴,一动不动,学习三花娘娘,装成假鸟。 偶尔从天上传来雷声,他才略微抬头,往天上看一眼。 与三花娘娘不同,他自然知晓雷声意味着什么,也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甚至知晓天宫都有哪些神灵下界,先生又为何叫自己去拜访山神。 平州山神名声在外,与天宫神灵的不和也很久了,一方面原因是他乃是先天神灵,又强大无比,本就与天宫香火神灵不是同一条路,又天然容易受天宫神灵的忌惮,一方面是他脾气暴躁,不肯屈身低头。数十百年前就是如此,最近十几年间,北方大妖之乱被平复后,先生开始重整登天路之前,天宫亦有下界镇压的想法。 平州山神乃是先天神灵,在自己这几百里荒山中,比之火阳神君也不差,平州荒山数百里,亦是一片绝好的战常 此时天上已然显出威压,平州山神不可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却仍然发出邀请,让先生进入他的道场,这本身就说明他也意识到了,这对于他和先生都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燕子如是想着,内心沉重。 随即从天上收回目光,低下头来。 却是不由一愣。 此时先生在做什么? 只见先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向前方。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街道尽头正有一名四五岁的孩童,裹得像是一个圆球,黑灰色的衣裳脏兮兮的,手上牵着一根绳索,绳索的尽头连接的是一辆精巧的铜鸠车,孩童拉着绳子,拉着金灿灿的鸠车在地上走,不时跑动两下,发出笑声,不忘回头看,好似真的在遛一只鸟一般。 不多时身后又有人来。 乃是一名中年男子,穿着冬衣长衫,也是满面笑容,抓着孩童的手将之牵了回去,天上雷鸣惊吓不到他们,亦惊吓不到道人。 实在是一幅很好的画面。 道人看得专注,不由露出微笑。 旁边有一面小旗子,写着“李家布庄”几个字,院中隐隐传出饭菜香气。 “那个人好眼熟。” 腰间褡裢里的三花猫小声说道。 “是碍…” “道士你不饿吗?” “那我们也往回走吧。” “好的1 道人这才转身,往客栈走。 “扑扑扑……” 燕子跟在后头。 大约一刻钟后。 距离客栈不远的一条巷子,巷子中多是一些小民居,有几间开着门,摆着许多瓦罐,装着不同的腌菜,也有几人摆在路边。 道人放缓脚步,停在一名略有些苍老的妇人面前。 “摊主,腌菜怎么卖?” “……” 妇人稍稍抬头,直盯着他,顿时一愣。 眼中先是一惊,随即露出回想之色,逐渐变成震惊,上下打量道人。 “你……” “好久不见。” 道人的语气十分温和。 “真想不到还能与先生再见1 “这些年足下过得可好?” “多亏先生,自在多了。” “当年一别之后,在下对当初曾吃过的腌菜花念念不忘,偶然得知,还能有机会再次尝到,便来拜访故人了。”道人没有说别的话,只是从褡裢中拿出一个小钱袋,“愿买一些。” 几乎同时,猫儿也从褡裢里探出了头,盯着前边这名妇人看。 “一些腌菜而已,道长于我们有恩,怎能收钱?”妇人摇头说道:“只是这个季节没有菜花,便请道长尝尝南画更出名的酸笋吧。” “足下也对我们有恩埃” “不可不可……” “少装一些即可。” “……” 妇人没再说话,只拿出竹筒,与他装了不少。 道人恭敬道谢,这才离开。 双方都没有提当年的事,一切尽在不言中,感激道谢的话亦在默契之中。 回到客栈,要两碗汤饼,续两天房间。 汤饼很快被端进了房屋。 道人也拿出了酸笋。 汤饼仍然分作两份。 酸笋则被切成了长条,带着少许汤水,闻着味道略微有些奇怪,吃到嘴里却十分清脆,味道微酸,用来下稀饭应当绝配。 虽然没有吃到心心念念的腌菜花,可当年尼姑庵中师父们的手艺并未退潮,这酸笋的滋味丝毫也不亚于菜花。 道人再度露出微笑。 似乎极为享受。 至于天上隐隐传出的雷鸣声,雷鸣背后的意味,也只成了无足轻重的事,只享受着当下,欢喜于简单小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