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半个时辰揪心的生产,随着哇哇两声,孩子终于在众医工的松口气中降生了,是个男娃。
王阿渝赶紧去看妹妹,王儿姁已面若死灰,没半点的惊喜。
再看其腹部,惊讶,为什么肚子没有塌陷下去,还在鼓鼓撑着?
忽听太医惊呼:“里面还有一个,胎位反了!”
从里面先伸出来的竟是一只小脚丫,已经青紫。
老医丞呆了,这么久,第二个应该不行了。
这意味着,第二个是死胎,可能生不出来了。
王阿渝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眼泪在哗哗如瀑布般流下来,甚至都没听到身边婴儿的哭声,只恍然看着王儿姁在气若游丝地呻吟。
此时,院里响起了马匹的嘶鸣,一个高大的身影疾步拾阶而上。
刘启没坐马车来,骑得是快马,竟没带任何随从。
他从呆呆的王阿渝身边走过,从听到李尚宫的话时就知道她在骗他,现在也懒得说一句话,径直走向氤氲着血腥气的榻边。
“陛下......”王儿姁已痛得脸色发紫,看到刘启走到自己面前时,笑着滚下一行热泪。
刘启回来了,那张脸依然阴着,阴得太久了,都如一张面具了。
一场大病后,就凝固在了脸上,不会笑,也不怎么会难过了。
就坐在她面前,看着她。
纵使这样,王儿姁也开心,这几个月来,这是第一次见到他,而且他亲自来到了自己殿里。
“陛下,儿姁为您生了咱们的老四,刚才听到他哭了......也许还有老五,但老五就在里面,不听话,可能出不来了。”
她习惯了讨好他,即使到生命垂危,依然在说着自己的功绩,生怕他注意不到自己的存在,“儿姁是为您生儿子最多的,儿姁尽了力.....”
王阿渝在身后,咬着手帕,心如刀绞。
在生命最后时刻,才体会到妹妹原来一直活得这么累,一直踮着脚尖眺望他。
但刘启依然没说什么,仅是看着她。
就是这种注视,王儿姁也觉得温暖、美好,他不曾像凝视姐姐那样温暖地凝视过自己。
“儿姁知道陛下喜爱儿姁有限,但儿姁一直在努力,儿姁想得到您的喜爱。儿姁从八岁时,相师第一次为儿姁相面,就说儿姁有贵人相,生子必是王侯。”
多年以前,王儿姁不认识刘启时,就认定了当时的太子,就知道有朝一日,她一定会与刘启相遇,哪怕他不喜欢她。
她的身体开始痉挛。
王阿渝抓住太医,“你快想办法救救她!“
太医却无力地摇摇头。
王儿姁也知道大限已至,双目含泪,即使泪光遮住了模糊的视线,依然能看到刘启清晰的影子,还能伸手扯住他的衣袖。
“陛下,儿姁很后悔在甘泉宫没照顾好您,让您发那么大脾气......您不知道那时儿姁有多害怕,儿姁怕您.....现在好了,儿姁能走在陛下前面,就不用背负后半生没有您的悲伤了。”
刘启的大手,这时才紧紧握住她无力的小手。
王儿姁的眼眸在涣散,却依旧温柔明媚地笑着,“陛下,儿姁一直期待着您能对儿姁好些。我们有四个儿子了,他们还小,需要姐姐照看......”
她的眼睛在艰难地找寻。
王阿渝抱着小婴儿,连忙扑在她面前,“姐姐在,你会好起来的,你的孩子必须你自己照顾......”
王儿姁的眼眸微微转向王阿渝,一脸歉意,“我以前恨过你,妒忌过你,认为你抢了我的陛下......于是我要抢回来。你生四个,我也要生四个,我妒忌姐姐,我不甘心.....“
“我从没记恨过你!”
王阿渝怀里又伸出一只小细手,细若麻杆。
王儿姁看到了,心尖一阵酸涌,“姐姐,我的儿子们,以后就靠你了,麻烦你好好照顾他们,像爱你的儿女一样爱他们,别让他们受欺负,我会心疼......姐姐,我会感激你的......”
王阿渝点头,泪如雨下。
“陛下也托付给你了。我没照顾好他,你要好好照顾他,原谅我以前那样对你......”
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看了一眼刘启,她从小就魂牵梦绕之人。
“陛下,我原本想做你的美人,只有你所喜爱的,才能做美人吧,我也想......”
刘启没有犹豫,点了一下头。
一滴泪,滴在她苍白的手背上。
“陛下终于为我哭了......”
王儿姁笑着。
最后的一抹笑颜悄然凝固,苍白纤细的手垂了下去。
在一个阴冷飘着雪花的天气,王儿姁被厚葬进刚开工没几年的阳陵,成为葬入阳陵的第一位帝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