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开始以为在看自己,但很快回头,就看到流着口水的幼子已爬到自己身侧,也不认生,扶着父亲的衣衫就站了起来,喜滋滋地热情扑向案桌。
案桌上有一碗汤饼,刘启怕烫了他,刚要伸手端开,小野猪的小胖手快多了,马上抓碗,哐一声,碗里的汤饼都倒在了案子上。
刘启赶紧抢救案上的奏疏,苏小鱼跑进来收拾满案的狼藉,“始作俑者”小野猪则抱着啃湿漉漉的碗底。
王阿渝终于顺着甬道来到了明光殿,看到侍卫守着,便知道刘启在里面,莫名有些犹豫。
他如此突然冷落自己,自己闯进去岂不尴尬?
里面忽然传出哇哇的哭声,才赶紧进去,也和女儿一起,在偏门门槛处向里望。
小野猪不知怎么了,正张着小嘴巴嚎哭,估计摔了个屁股墩摔疼了吧,他父亲不顾他满身的泥土和羹汁正把他揽在怀里,拍着他的脊背轻轻哄。
大胖小子的脑袋瓜趴在父亲的肩窝里,哭得认真又伤心。
王阿渝心里欣慰,不管自己如何,幸好他们父子关系还如此亲密。
直到晁错看过来,王阿渝才施施然走进去,“陛下,让妾回去喂他吧?”
刘启没说话,也没回头看她,只把刘彘放在地上,留给她一个清冷的背影。
小野猪就哭着爬过来了。
王阿渝抱起小野猪就往回走,他不舍得离开,嚎得几乎抱不住。
这是数月后,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见到了他。
他冷漠而生分,把她当作程良人贾良人了吧。
王阿渝是有些伤心的。
很快到了夏天,知了在树上持续地鼓噪。
程良人与贾良人又传递过来新消息:“馆陶公主自来到长安,就一刻不停地投圣上所好,经常隔三岔五在她府里宴请圣上,据说圣上还每每大醉,举止失当。”
程良人则免不了酸溜溜的,“听说馆陶公主府中有一名侍女怀孕了,我们未央宫不会又要进新人了吧?”
然后看向王阿渝,“几年前我们也是这样盛传你的,当时就听说明镜台里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侍女怀孕了,果然没多久,你就进了太子宫。”
王阿渝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这汉宫,看似平静的天空下,背后实则有无数的手在搅和策动。
程良人又继续数落王阿渝道:“当年馆陶公主能从堂邑千里迢迢送来一个王姬给太子,也幸亏你横空出现,生生把高王姬挤走了。可这次,还是让馆陶公主得逞了,能说你没用么......都懒得说你了。”
贾良人怂恿道:“要不,你去圣上那里看看,这都什么状况啊?”
王阿渝像吃了粑粑一样难受,又觉得哪里隐隐不对,刘启是薄情,但此事好像与他平时的行事风格迥然不同,作为未央宫之主,他真看上谁,需要这么偷偷摸摸么?
若真是儿姁......越想越感觉不好,翌日干脆把田蚡召回来骂一顿。
田蚡怯生生地站在姐姐面前,也很为难:“这是馆陶公主安排的,我哪能说得上话。”
“别在我面前扯东扯西,你就说是不是儿姁?”
“是。”
王阿渝心尖重重抽了一下,“多久了?”
田蚡声如蚊蝇:“从上次圣上祭天回来,就去了馆陶公主府,通宵达旦欢饮......开始的。”
“你早就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告诉您,您不生气么?一个长姐,一个二姐,我能得罪谁......”
王妹气得血都凉了。
田蚡又低低加了一句:“姐姐也别生气,这都是天意。而且,连馆陶公主也是明显有上意的。”
“什么上意?”
田蚡微小的声音:“太后,现在力主要把二姐接进宫里,要进行封赏。是圣上一直迟迟未动。”
王阿渝颤声问道:“哪个太后?”
田蚡摇头,“弟弟也不知道是薄太皇太后还是窦太后。”
王阿渝就纳闷了,王儿姁怀孕了,他为何不让她进宫,依然瞒着众人把她留在馆陶公主府?
当年自己怀孕时,他立马就报请了薄太后和先帝,自己很快就进了太子宫......
此时,大夏殿里的一名窦太后的贴身侍女过来传话,说窦太后在祈愿堂里正为薄太皇太后祈福,让王美人过去一趟。
王阿渝马上去了供奉东皇太一的祈愿堂,进门就看到大夏殿里所有宫人都在外候着,只有窦太后一人在堂内祈愿,当下也把小槐留在外面,自己脱下鞋子,一人轻轻走进去。
这种地方,向来是彼此说悄悄话的好地方。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王阿渝进去就悄然跪在窦太后身侧,向端肃的太一真君的木像,阂目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