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喊,运足了中气,甚是响亮。
不少定海军将士正从都元帅府中奔出,按照郭宁的吩咐两翼包抄。两队人虽不能立即剿杀意图撞门的敌人,却也足够将他们稍稍围拢,从而使得仆散端一行被堵在门楼上了。
他们另外也得吩咐,于是全都叫嚷:“奸贼还不放开陛下!劫持陛下是死罪!”
移剌楚材正从丹凤门大街一路策马狂奔,急得满头满脸是汗。忽听到这一声吼,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勒停马匹,放松地向傔从们笑道:“还好。郭元帅始终都是大金的忠臣。”
以移剌楚材的身份,傔从们知道的比寻常人要多。于是他这话说的,便格外让傔从不知该怎么接口。有个傔从愣了愣,待要张嘴,后脑勺被傔从首领打了一下。
于是众人都道:“是,是,郭元帅自然是忠于大金的。”
因为某些方面刻意推动百姓出外的缘故,这时候都元帅府左近四周,最少聚集了两三万人。当仆散端带人攻上都元帅府的门楼时,还有不少女真人的本地居民趴着自家院墙眺望高处,大声叫好。
怎奈定海军将士们忽然折返,手中的火把将城楼照得通明,而郭宁一出场,就连杀两将,来了个先声夺人。
好家伙,这场戏,真精彩!
中都城里的百姓们,数十年来见惯了大人物和朝堂风云变幻,眼界自然是高的,好奇心也真的不差。
他们有曾见过定海军将士厮杀的,有曾听闻过定海军将士在各地战绩的,但何尝想到,竟会在这个深夜,见到定海军的总帅郭宁,和仆散端带领的女真武人们正面对上?听说,仆散老大人的队伍里,还有皇帝?
这真是一场好戏,还是在这样的环境,看得那么清楚!
一时间,许多人居然胆气壮了,向着都元帅府的门楼涌动。
人群中,有兴冲冲的百姓、亢奋的女真人、正从城外赶到城里支援的定海军将士,甚至有些手持各种武器,本打算装作响应仆散端,却在城里掳掠的流氓、混混们。他们几乎全都仰头,看着门楼上的情形。
这几年里,中都百姓们对定海军既熟悉,又陌生。这支军队发展得太快,以至于外人对他们的了解总是滞后的。而他们的首领郭宁,更仿佛被重重迷雾围绕。
朝廷里许多人对他的描述,几乎是互相矛盾的。
有说此人暴躁好杀,有说此人奸滑狡诈;有说此人击破蒙古数万之众,骁勇如虎,有说此人聚众躲在山东,可谓三分抗蒙,七分扩大;有说此人生活俭朴,尽取钱财养士,所图甚大,有说此人骄奢淫逸,拿着海上赚取的亿万钱财搞了酒池肉林。
抛开那种种传言,当所有人看到定海军的甲士威武登城,而郭宁将仆散端等人叱为逆贼,喝令他们放开陛下的时候,大家的脑子里都是“嗡”的一声。
究竟谁是逆贼?
谁打算图谋不轨?
难道,不是皇帝陛下带人攻打都元帅府,而是仆散老大人劫持了皇帝?
按说仆散老大人是四朝老臣,不该如此……可这年头知人知面不知心,要说和皇帝的亲密,谁比得上术虎高琪那厮?那厮都能造反,谁能保证女真人就一定忠于皇帝?
观众们正疑惑间,城楼上两家将士接触,顿时短兵与白刃碰撞,鲜血与断臂齐飞。晃动火光之下,百数十人彼此碰撞,杀声暴起。
仆散端那一边,人人乱嚷:“我们奉皇命讨贼!”
而郭宁正面撞入仆散端的亲将队列里,挥动铁骨朵乱打,把一名刀盾手的盾牌打得后仰。那刀盾手的臂骨顿时就断,连声惨叫后退。稍得一点空隙,郭宁喝道:“既是讨贼,何不让陛下出来说话!”
定海军将士齐声呼喊:“让陛下出来说话!”
仆散端倒是想让陛下出来说话。
但凡皇帝身上还有一点祖上流传下来的血勇,就该在这时候站出来怒斥逆贼,在天下人面前给郭宁打上撕不去的烙印。可大金国的皇帝一向是没有胆色的,几代皇帝都是一样,仆散端在这上头早就不作指望。
或者,皇帝傻一点也行。仆散端能提前给他灌输一些想法,鼓励一下他的斗志,让他能够鼓起勇气去痛骂奸贼,用自己的性命去给南京路的遂王铺一条路。其实当年徒单镒把遂王送出中都,不就是这样想的吗?
但皇帝又不是傻子,相反他还很聪明。聪明人就很容易想明白仆散端让他送死的意图,他又不想死。
】
仆散端一路冲杀,一路看着皇帝竭力挣扎,全靠着身边两个出身狱卒的死士挟持,才没能脱身。毫无疑问,如果让皇帝开口,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必定是先把仆散端和遂王斥为逆贼!
那怎么可以?
所以皇帝不能出来说话,仆散端对此非常确定。只需要所有人都看到皇帝在队列里,那就可以了!皇帝和仆散端带人冲进都元帅府,皇帝和仆散端都死了……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为此,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