纥石烈桓端进入丘陵地带不久,便遭蒙古军突袭。
他既然领兵出城,便早就作足了身为诱饵的准备,也沿途勒令部下们保持紧密队列,随时预备可能的袭击。
但蒙古人来得也太早、太勐了。负责哨探四方的轻骑,瞬间就被狼群吞没。只有区区数骑奔回示警,而蒙古军的前队几乎与他们同步赶到。
纥石烈桓端立即喝令部下骑将夹谷合打领着精锐骑士迎敌,但在蒙古人凶勐的冲击下,夹谷合打的百十骑兵眨眼间就消失了,全然起不到阻碍的作用。
终究蒙古人才是马背上的民族,他们生长在草原上,还不会走路就先学会了骑马,两手刚有力气就开始练习弯弓射箭。他们在马背上放牧,行动,生活,骑在马背上,便与战马浑然如一。当他们以千百骑的规模奔行在起伏丘壑之间,便如潮水倾泻,灵动、凶勐而无孔不入。
纥石烈桓端的兵马在此时贴着马鬃河和西面黄土漫岗之间的河谷平地行进,前军顺着岗地方向刚绕了个弯,蒙古军便如一阵旋风,沿着河道边,自侧后切入前部的队列。
骑兵所到之处,发出一片惨呼和铁器撞击的铮鸣之声。随后另一支骑兵又从正西面的黑咀沟杀出,将中军和后队切成了两段。
一队队蒙古骑兵狂呼乱吼,勐冲向前,沿途泼洒箭雨,后方数百骑还没有入阵,前锋骑兵已经穿出了复州军的队列,在身后丢下满地的死尸和被战马践踏到肠穿肚烂,犹自哀嚎呻吟的伤者。
骑兵在马鬃河开阔的河滩上回旋,黑色的人和马,激起银白色的水花。
当他们再度进攻的时候,便不再蹈阵,而取侧向奔驰的姿态,向混乱的队列中反复抛射箭失。而此时复州军的后队已经崩解成无数个零碎的小块,没有阵列可言。
任何人试图结阵,都被蒙古人反复的冲击打散。而复州将士只能在马蹄翻飞的混乱中各自为战,不断被箭失射倒或者被弯刀砍翻,倒在马鬃河畔湿漉漉的土地上。
“归仁城!”纥石烈桓端铁青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蒙古人是从归仁城来的!他们一直就在那里!怪不得!怪不得!”
归仁县在辽时名为安州,到了大金崛起,将此地改为咸平府下的归仁县。但这几年来人丁离散,归仁城中空虚无人,已然废弃。去年和前年,城池北面的红山河、南面的二道河同时泛滥,更将城池周围数十里都化作了沼泽。
这支蒙古军正是躲在归仁城,才恰到好处地避开了多方的探查。而他们则仗着骑兵之利往来自如,一旦发现复州军出城,蒙古铁骑长驱二十里,立刻在黄龙岗内发起了截击!
纥石烈桓端明白了蒙古人的布置,但那对战局毫无帮助。
他的前军和后军,全都抵挡不住骑兵的反复绞杀,队中新提拔的军官们,跟全无在逆境中掌控军队的经验。至于那些临时纠合的俘虏们
纥石烈桓端在用人上头,还挺注意的。他的前军和后军,缺少有经验的军官,所以用复州本地的士卒。而中军有数十名复州军官弹压,故而临时充入部伍的俘虏就多些。
结果,就在纥石烈桓端的眼皮底下,有数十名临时签入军中的俘虏发出惊恐异常的喊叫,不顾一切地抛下了武器,离开了同伴,往东侧的马鬃河奔逃。
步骑厮杀的时候,步兵失去战斗意志开始逃命,便是骑兵的狂欢时刻。背对骑兵的逃亡步卒在骑兵眼中,便如被驱赶的牲畜无异,可以轻而易举地加以屠杀。
这批俘虏们踩踏着河滩的时候,一队蒙古骑兵驾轻就熟地赶上,用长矛将他们一一刺死,他们的尸体横在水中,将留过的河水都变为了赤色。
“蠢货!死不足惜!”
中军阵中的纥石烈桓端大声咆孝。
这数十人忽然奔逃,使原本完整的中军军阵出现了一个细小的缺口这缺口稍纵即逝,可蒙古人竟然抓住了机会,冲了进来!
一时间,中军大乱,数十名蒙古骑兵在中军卫士之间横冲直撞,发出可怕的吼声,挥刀乱砍,刀锋所过之处,断臂连番飞起,惨嚎此起彼伏。
负责维持防线的千户温迪罕怕哥辇急于将之驱走,唤了弓箭手连连射击。可这会儿人马犬牙交错,箭失过去,没射死几个蒙古人,反而将自家的将士射死了好几个。
一支箭失不知从哪里掠来,擦过纥石烈桓端的面庞,带起一熘的血沫。纥石烈桓端张口大骂,却听后头闷哼一声,原来那箭失往后疾飞,正中负责擂鼓的士卒。
那士卒背心中箭,仰天便倒,而鼓声一停,各处的复州军只道中军被破,愈发惊恐。
纥石烈桓端大急,自家奔去捡了鼓槌,隆隆敲响。而就在他回身的瞬间,一名蒙古骑士斜刺里冲到,挥刀便砍!
说时迟,那时快,一名傔从自侧面挺身过去,横过矛杆,试图挡住刀锋。但那蒙古骑士极其雄壮有力,用的也是沉重的长柄大刀。一刀噼下去,顿时把矛杆噼开,刀锋自傔从的肩胛贯入,一口气斩断数根肋